2369 皇帝的刀(八)

車輪之下，堅固的用原石壘砌的帝國主干道，寬達六米石條打磨出平整的白點，長度從一天前就離開的西南區，就像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長蛇，順著南方的海岸線延伸而下，道路漫漫，天色蒼藍如一塊巨大的透明鏡子，

透過馬車的右邊窗帷可以看見白浪一線的海崖灘地，浪花拍打在崖壁上，而左邊的窗口，則是一些稀松的村落，路邊白色的松柏林，在襲過的五月風中左右搖擺，發出一片嘩嘩的聲音，一頭墨黑色的剛非鷹隼，猶如孤獨的王者箭一樣竄入天空之上的白色云層中，

如果不是一小時前看見的那塊標示為摩洛的箭頭牌子，只怕沒有多少人會知道，這里曾經是剛非帝國人口最為密集的地區之一，帝國主干道附近都進行了清理，自然看不到那草甸中慘白尸骨慘烈景象，但是只要再往里邊更加深入一些，殘破的景象就會撲入眼球，斷壁殘垣的城市廢墟，被大火燒毀后留下的一片片黑色的斷壁，村子田地里長的就不是青色麥草，而是一大片一大片跟人一樣高的野茼蒿，這是一種根葉上都長滿了刺的野生植物，就算是動物都不愿意接近，四周空氣里，除了夏季的蟬鳴，就是空寂的有些令人感到難以接受的寒意

“這里是怎么回事？這片地區應該是很優良的產糧地，如果稍微加以人力開發的話，這里的景觀就會大大改變。。。。。。”提爾納蘭特臉色難看的從車窗收回自己的目光，忍不住向對面問道。當了數年的政務官，已經抹去了菱角，但是對于眼前的景象，還是感到很不適應，語氣里不自覺就透出了幾分難以掩飾的憤慨

“這是人力不足造成的！”

胖子正在看著一份送來的文件。沒有抬起頭，只是用一種平靜的令人感到可怕的聲音述說事實，一路上不是第一次聽到提爾納蘭特抱怨了，這位以冷酷著稱的人，在幾年的磨礪下，竟然真的全身心的投入到日雜政務方面。而且還做的井井有條，讓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就連薩蘭德北部的妮萊都提到過化名提爾隆特的提爾納蘭特，這也是胖子最終決定選擇提爾納蘭特入主里斯本托政務官的原因

里斯本托作為帝國海洋貿易的大本營，一直都是各方勢力緊盯的對象。這次里斯本托政務官放空，一下就攪起了各方風雨，如此重位，本就是影響到勢力天平的砝碼，

帝國兩個最繁華的商業圈，一個是西南區，帝國內陸商貿的核心地區，由號稱皇帝心腹中的死忠。獨眼撒隆親自坐鎮，軍政一體，李月華情報部把關。可謂是鐵桶一樣，誰也插不進去手，

另外一個就是南方的里斯本托，來自歐巴羅各地的上萬商船在這里進出，這里的貿易所二十四小時都不關門，即使是深夜也能聽到商務馬車來往的傾軋聲。每天的交易額都上百萬，簡直就是一條流動的黃金之河。如何不惹人眼紅，

不是沒有帝國高層試著出過手。芮爾典公主，帝國王妃哈勞迪安派出最心腹的侍女，結果在里斯本托無聲無息就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圖利特科琳，帝國王妃，歐巴羅最頂級家族的當家主，而且還是里斯本托本土人，一手執掌帝國外務部，全力托起帝國外務部之興盛的皇帝寵妃之一，如此人物，結果撞得頭破血流，可就是這樣的身份，皇帝的一個命令，就不得不灰頭土臉的離開，說是外務部的正常遷地，其實整個帝國上層都因為此事震動了一塌糊涂，這是皇帝的警告

這次帝國內務部放出里斯本托政務官的空缺，平靜的局面下，是各種詭異波瀾

帝國負責內務的是毛摩納青王妃，這位誕下帝國王儲的第一王妃，在這樣的關鍵時刻選擇了去北方城墻，遭受挫折的芮爾典公主哈勞迪安也丟下一攤子懇求者，連忙跟著去了，

軍方重臣，帝務部長胡科奇力，臨夜以巡視的名義去了剛非北部，軍政方面的門面人物都不約而同離開了帝國京都，以至于所有勢力在得知里斯本托政務官落到一個籍籍無名的提爾隆特身上時，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胖子正在審看的報告中，就有這些帝國勢力對于此事的內容，各方勢力都在采取各種措施，想要搞清楚這個摘取了最大桃子的提爾隆特是何方神圣，是哪一個勢力的人，

恐怕也只有皇帝才知道，提爾隆特就是前提爾郡的領主提爾納蘭特，不屬于任何勢力派系，如果真要算的話，那就是皇帝的派系，提爾納蘭特就是自己下出的一顆棋子，

這位新里斯本托政務官，正在引動整個帝國的目光，這也是胖子所需要的

這個時候的帝國，對外需要一個表象，必須要一個足夠分量的關注事項來表明，帝國此時，還沒有與六國作戰的覺悟，所以更沒有做好跟戰爭有關系的準備，帝國的主力在北方長墻修整，整個帝國高層還在為里斯本托的事爭奪，這個時候，誰還會去關注南部六國？

只有這樣，南部六國才會將已經潛伏的布局都露出來，陸地來上說，帝國的軟肋并不多，如果有的話，應該會在剛剛征服的費珊和東方行省，海域來說，帝國海軍的控制力擺在那里，所以六國從軍事上打擊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從經濟上就難說了，如果有，那么戰場，無疑就在帝國海洋貿易的大本營，里斯本托！

馬車內的提爾納蘭特明顯不知道自己的作用有多大，他的臉色在聽到皇帝所說的話后，明顯錯愕了一下，皇帝這話是什么意思。人力不足，基本就是人口不足的意思，這一點好理解，問題是，人口怎么會不足？殺光了吧！提爾納蘭特身體顫抖了一下。雖然看出了一些情況，但沒想到皇帝會如此毫不避諱的說出來，行走在曾經滿地尸體的地方，皇帝的內心是何種想法？這里是帝國的控制區，那么自然就是帝國干的，是在領略自己屠刀下的成果嗎？

也難怪提爾納蘭特想偏了。要知道，如果是帝國剛剛進入歐巴羅的時候，說人力不足還可以理解，現在還說人力不足，就顯得有些牽強了。帝國的人口在去年夏季就已經突破了兩個億，這是提爾納蘭特在每月一刊的帝國政務通報上看到的，這是由帝國內務部刊發的內部刊物，主要是向各地政務官通報帝國的一些政務信息，因為帝國的范圍實在是太大了，所以刊物的發行期只能定在一月一次，

兩個億是什么概念？整個伊卡迪瓦的人口才六千萬，這是超過三個伊卡迪瓦大陸的總人口之和。所以提爾納蘭特不得不對維基亞獵鷹感到服氣，面對這樣一個無論是政務還是軍事都是神一樣的對手，任何的不滿都是一種笑話

“這片土地的政務官實在是太懶惰了。以至于大片大片的廊田都被放空閑置，就算是因為人力不足造成的，至少也應該在帝國主道上多修建一些村莊，畢竟來往的商隊還是不少的，商隊在路過時需要休息的地方，而且來往的商隊也會帶來更多的商機。將本地的產物賣出去，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提爾納蘭特說道。當了幾年的政務官，見識方面早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封閉的小領主。而且在思想上也更接受商業興國的思想，只是剛剛領略了帝國北部，那如油烹般令人眼花凌亂的繁華景象，還沒有來及消化掉，巨大的反差，一下就撲面而來，眼前的一切都在表明，地區政務官的不作為和放任自流，

“還有，這里怎么會人力不足？如果我沒看錯，這里都是最好的土地，還有豐富的漁業，足以成為一個人口密集地區”

提爾納蘭特語氣里露出了幾分小心，說的很輕松，其實手在桌子下已經不自覺的緊握在一起，面對一個皇帝的壓力，不是一般人能給扛住的，而自己之所以敢于這樣問，是因為知道，維基亞獵鷹對于自己還算照顧，似乎是由仇人轉變而來的朋友的那種微妙關系，才讓自己有了咸魚翻身的機會，當然，自己妹妹與皇帝的錯綜復雜的關系，應該也是一個因素所在，

皇帝當年與提爾的戰爭，被外界謠傳為是皇帝為了女人發動的報復，以至于現在，自己的妹妹連一個追求者都沒有，皇帝的女人，誰敢娶，跟隨自己到了薩蘭德的提爾紐麗絲，開始信奉天空教義，決定就這樣孤老一生，想到從帝國本土臨行前站在港口為自己送行的妹妹凋落孤獨的身影，不知道為什么，提爾納蘭特就想狠狠的諷刺一下面前的這個男人，

“我不屠殺平民“

胖子聽出了提爾納蘭特語句里的寒意，終于從報告移開了目光，有些意外這個家伙是怎么了，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胖子在本土統一戰時就已經被傳為一個殺人百萬的惡魔了，并不反感自己被稱為殺人的惡魔，但是胖子絕對不喜歡給別人背黑鍋，看見提爾納蘭特的臉色有些發青，才語氣緩緩說道“按道理來說，征服一個地區后，我都會下大力氣對征服地區進行整頓，恢復生產，對于平民層次的屠殺，只會成為迅速恢復的絆腳石，唯一一次維基亞王都的大火，你比我更清楚是怎么回事”

“王都大火！”

提爾納蘭特的臉色卻一下變得慘白，王都大火是怎么回事，恐怕他是最清楚的了，當初自己的瘋狂，現在想起來都令提爾納蘭特感到后怕，倒是不是他變得很大，而是亂世中的狠辣，在和平時代終究會有幾分人性的復蘇，那場火，燒死了八萬人，也燒掉了一個王朝

”伊卡迪瓦統一戰爭，數十萬大軍的交鋒，我軍加起來超過十萬人的傷亡，我依然接受了芮爾典王都帕拉文，諾德王都，多羅克中心城市亞倫的投降“胖子的聲音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并且寬恕了這些國家里邊大部分反對我的貴族，這也是統一伊卡迪瓦后，各地在微小的波動后就選擇了承認我統治的原因所在，我有魔鬼之名，卻干著天使的事“

”農民得到想要的土地，商人們得到了賺大錢的時機，貴族們則帶著產業補償金，要么當一個莊園主悠閑的過完一生，要么轉型為商人，去繼續博取家族的再次崛起而奮斗，軍人中的精英，繼續在帝中服役，除了所效忠的對象改變了之外，除了不再無謂的繼續內耗，其實真正的變動并不是很大“

”不管你信不信，占領地區的人民，就是我的子民，我一直都秉持著這一點，從未改變過！”胖子黑色的瞳孔里閃動著猶如星光一樣的東西，看了一眼窗外默然的荒野，深吸了一口氣

“這里的荒廢，跟我無關，這里是摩洛行省，距離前剛非京都不過七十里，伊斯坦皇帝的軍隊就是首先攻破了摩洛行省，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日一夜，前鋒殺到了距離剛非京都三十里的地方，最終導致了剛非帝國的第二次遷京，前前后后有超過兩百萬剛非人死在這片區域”

“人口的大量流失，導致這片原本是剛非帝國核心的地區，變成了無人的曠野，加上帝國在前期針對中歐巴戰爭時期的故意放空，恰好在地理位置上，位于帝國西南區，這塊帝國內陸地區公認的第一繁華地，和南部海貿大本營的里斯本托之間，大部分的人力和物資，都會不知不覺的被吸引走，以至于在帝國歐巴羅南北交接的地區，出現了這一樣一塊南北三百多里，長近千里的巨大空白地帶”

胖子平靜的合上手中的文件，提爾納蘭特是作為里斯本托政務官南下的，所以沿途接受政務方面的報告很正常，不會有人知道，其中絕大部分文件都是送給馬車內的另外一個人，

“這里被稱為帝國的傷疤！需要的不僅僅是耐心，還有機遇！“

”機遇？“提爾蘭納特臉色微微一楞，

“到了里斯本托，你就知道了！那里應該已經開始了吧！”胖子沒有繼續解釋，目光放到了窗外，荒草漫漫，也是一種風景，反到是提爾納蘭特看見對面皇帝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然的笑，微微揚起的嘴角，卻更像是一把銳利無比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