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頭雨不下了,地上也干了,娘你想去老王家串門隨時都能過去,大家伙兒都在按部就班的過好自己的日子,這多好啊,娘你說是吧?”
屋里沒有外人,該發泄的情緒譚氏這兩天也發泄得差不多了。
這會子楊華忠語重心長的一番話,全都說到譚氏的內心深處去了。
譚氏嘆息了一聲,聲音也和軟了幾分。
“老三,你娘我今年都六十九了,人生六十花甲子,七十古來稀,我和你爹也不曉得吃了啥長草還活著,可人到了這個年紀,名字就在閻王爺的筆下,指不定啥時候一覺睡過去就醒不來。”
“娘,你別說喪氣話,我們還琢磨著中秋附近給您老做七十大壽呢,您一定能長命百歲的。”
“老三,你別打斷我,讓我好好把話說完嘛。”
“好好,您老說。”
“老三啊,你娘我就梅兒這么一個閨女,你們也就這么一個妹妹,娘活不了幾年了,,將來你無論如何都要照拂照拂梅兒。”
“你要給她撐場子,給她做娘家人,娘在地下也能瞑目,也會保佑你們三房人丁興旺的……”
楊華忠真是哭笑不得,忍不住再次打斷了譚氏的話“娘,你真是越說越遠了,我照顧梅兒是分內事,您老不用瞎擔心。”
譚氏點點頭,“老三你一貫說話守信,一口唾沫一口釘,娘信你。”
楊華忠咧嘴憨厚的笑了“這才對嘛。”
“娘,梅兒回老王家去了,你一個人在屋里也冷清,不如跟我去我家住幾日吧,橫豎這兩個月你也的跟著我們三房吃喝。”
譚氏想了下,“你有這份孝心這很好,這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過來,我怕三媳婦不樂意哦!”
楊華忠臉上的笑容沒能持續三秒就被譚氏這矯情的話給打退回去了。
“娘你說的哪里話?我的意思自然也就是孩子娘的意思。”
“好了好了,你別惱火了,我跟你去還不行嘛!”
“啊?”
沒想到譚氏這回竟然這么好說話,楊華忠一時間竟然還愣了下。
譚氏已經在穿鞋子了,突然發現楊華忠沒起身過來攙扶自己,她直起腰拉下臉來“咋?合著你是假客氣啊?那我不去了……”
腳脖子一扭,剛穿上的那只鞋子又被她給踢出去了。
楊華忠愣神撐死了不超過三秒鐘,而就在這三秒鐘里譚氏那邊的劇情已經反轉了好幾個來回了。
當楊華忠脖子上掛著一只包袱卷,背上馱著好不容易哄好的譚氏走進堂屋時,孫氏剛換好鞋子正風風火火從后院過來,手里還拿著一盞風燈。
看這陣勢,是打算去老宅接楊華忠呢。
“孩子娘,我把娘接過來跟咱一塊兒住了,過來搭把手。”楊華忠進屋后率先朝孫氏那邊喊了一聲。
孫氏看到譚氏的瞬間,愣了下。
咋還接過來了呢?事先也沒給自己商量下啊。
不過,孩子爹既然接過來,那就肯定是有接過來的理由。
“誒,來啦!”
孫氏趕緊把風燈放到一旁,過來扶著譚氏,兩人小心翼翼的把譚氏扶到地上站穩,然后又安排在一把有靠背的藤椅上坐下。
“娘,喝口茶。”
孫氏把茶碗送到譚氏身邊,又跟楊華忠那道“飯菜都在鍋里,我去熱一下就開飯了。”
“去吧。”楊華忠道。
待孫氏的腳步聲走遠,譚氏扭頭跟楊華忠這道“她一點兒都沒驚訝,看來你沒騙我,是商量好再接我過來的。”
楊華忠把脖子上的包袱卷摘下來放邊上,笑了笑“那必須的,孩子娘是個孝順的好兒媳婦,對娘也是真心的。”
譚氏撇撇嘴,對此沒表示贊同,但也沒反駁。
自古以來婆媳是天敵,但也不乏有婆媳關系好的,心換心嘛。
譚氏有自知之明,從前自己沒跟媳婦們換過心,媳婦們自然也不可能真的拿真心待她這個婆婆。
之所以表現出恭順,無外乎兩個原因。
其一,媳婦們本身就是心性純良的人。
其二,媳婦們在意兒子們,而自己的這些兒子們說到底,都是孝順人,媳婦們也懂事,不想因為婆媳矛盾鬧得家庭不和睦。
譚氏喝了一口孫氏倒的茶,還是覺得很舒心的,先前因為楊華梅的離開而帶來的落寞和煩躁,也漸漸平息了下去。
自己……不是一個孤寡瞎眼老太婆,自己還是有兒子媳婦的。
楊華忠在譚氏這兒夸完了孫氏,其實心里還是有些虛的。
畢竟先前真的是看到老娘哭濕了一條手帕,心軟加上腦袋一熱才發出邀請的。
孫氏那邊,根本就不曉得這一茬。
當時為了勸老娘過來,加深自己邀請的誠意,這才臨時撒了個謊,謊稱跟孫氏商量過了。
這會子他放下包袱卷,尋了個借口也趕緊跑向后院,打算跟孫氏這賠個不是,再好好說說。
盡管他知道孫氏不是那種容不下婆婆的人,但是人都有脾氣,先斬后奏終究是不好的。
結果,當他一頭扎進灶房里,發現孫氏重新圍上了圍裙,正在洗兩條圓滾滾的青皮茄子。
瞧見他進來,孫氏趕緊招呼道“孩子爹,快幫我到外面屋檐底下扯一顆蒜頭過來。”
楊華忠返身扯了送進灶房,此時,孫氏已經把洗好的茄子放到了鍋里,隔水蒸著。
楊華忠心虛,于是自覺的坐到灶膛口去塞火,臉上略有忐忑。
孫氏一邊剝著蒜,邊瞟他,笑了笑故意不說話,等他先開口。
“孩子娘,我是過來跟你賠個不是的,今個這事兒……”
“今個這事兒你沒錯。”孫氏笑看了楊華忠一眼,打斷了他的話。
“若是一個孝順自己的親娘都有錯,那這世上還有啥事兒是對的呢?”孫氏又問。
楊華忠愣愣看著孫氏,確定她不是故意正話反說,而是出自真心的。
而且,她先前分明說飯菜好了,只需要熱一把就行,卻躲回灶房添菜,這些說明她真的沒有生氣。
楊華忠的臉頓時生動起來,笑容瞬間堆滿臉,連眼睛都在愉悅的笑。
“孩子娘,你真好!”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好一百倍,一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