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僵著身子,瞪著眼坐在那處,也不知隔了多久,卻聽那面有一把男人的聲音驚喜道,
“四娘……四娘……你……你竟然是……”
水仙聽到四娘子嚶嗯一聲,帶著哭腔道,
“遠山……二郎……,你……你可莫要負我……”
水仙聽在耳中如遭雷擊,身子抖了兩抖,眼前一陣發花,似那離了水的魚兒一般,奮力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更亦是不知能說些甚么!
只得抬手支肘捂了臉,喉頭之中低低的抽著氣,
四娘子啊……四娘子啊……你……你這是在做甚么呀!
燕韞淓接到了的信時卻已是天黑了,
“叫小爺過來!”
清風到里頭請了燕岐晟過來,
“爹,您有何吩咐?”
燕韞淓將手里的紙條給了燕岐晟,燕岐晟展開一看冷笑一聲,
“他這回倒是識時務!”
燕韞淓搖頭,
“他是甚么性子為父最是明白,日后我們父子出入行事怕是要小心些了!”
燕瞻此人雖說膽小懦弱卻偏偏又心思陰毒。
若是那道圣旨發出來倒也好些,他這般隱忍不發,自是因著遼兵南侵,國庫空虛,正是需要銀子之際,只圣旨雖不發,但這筆賬他卻是會記下的,說不得日后要找回來呢!
燕岐晟對此卻是嗤之以鼻,
“便是官家又能拿我們如何?爹爹可是宗親!”
燕瞻搖頭不語,有些事孩子們是不知曉的,想當年燕瞻在先帝的三個兒子之中并不出眾,卻是最后為何能榮登大寶,靠得便是他點子隱忍。
想當年因著幾兄弟年紀相仿便自小在宮中一同讀書,太子性子暴躁一言不合便要動手,燕瞻受了他不少拳頭,只太子是元后嫡出便是打了兄弟,那時皇后張氏也是私下袒護。
又有三皇子年紀雖小卻天賦出眾,學識武功樣樣不差,只一個燕瞻樣樣不行,只一點便是性子溫和仁厚,對眾兄弟也是能忍便忍,能讓便讓。
又有多少人知曉他的真性呢個,只后頭了背地里與河東崔氏牽扯,娶了大崔氏為妻,借了崔氏之力在朝堂之中得人扶持。
后頭太子得了怪病暴斃,三皇子騎馬時摔斷左腿以至無法行走,他向來心高氣傲自是受不得此打擊,整日沉迷酒色之中,年不過三十便病亡。
那時燕韞淓不關心政事,更不喜勾心斗角,卻是從未深想其中緣由,后頭見燕瞻上位后所作所為與未登大寶時大相徑庭,這時他才明白燕瞻那心性!
燕瞻此人便似那藏在暗處的毒蛇,若是明火持仗的來他必是頭一個退縮,但到了背后他卻專司在暗處下刀子。明面上他性子懦弱遇事便躲,背地里卻是睚眥必報,事事必究,說是陰險小人都是輕的!
燕韞淓想到這處只叮囑兒子道,
“把爹的話記在心里,日后行事定要小心才是!”
燕岐晟見他神色凝重,倒也收了輕視之心,想了想問道,
“爹爹可是我們插手表哥之事,令得他心中懷恨了!”
燕韞淓點頭又搖頭,
“確也是因著這事,但也并不全因著此事,他容不得我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以前因著你大姨母還在,他總要顧著崔氏那一層。現下你大姨母死后,他又遷都臨安,朝堂之中重用劉通、蘇璞之輩,已漸脫了崔氏控制。又有如今二皇子長大,必有新老交替之憂,我們如今擺明了想扶二皇子上位,如今不會令他心頭生恨?”
前頭宮中從未送出此類消息,現下特意在紙上提點,必是因著燕瞻心思變了!
燕岐晟眉頭皺了皺,
“那依著爹爹的意思?官家會如何對我們?”
燕韞淓搖頭,
“此事為父也說不準,為父也是由他過往的性子推斷罷了,左右你在外頭行走時小心些便是!”
燕岐晟點頭應道,
“爹,我知曉了!”
雖說是有了提防但事兒該來還是要來,如何能躲得過!
只說那燕守敬成親開府,于他是好事,于燕岐晟與穆紅鸞也是一樁好事!
穆紅鸞自那日之后倒是真將前世的事兒徹底放下,一心與燕岐晟過安寧日子,到了臨安快一年,眼見著這一年過去便一到十六了,卻是早前說好圓房的歲數,年紀一天天大了,兩人時時混在一處耳鬢廝磨,雖說都守著本份,但難免有那意亂情迷的時候。
穆紅鸞自覺兩世為人,又是見慣了風月便應比燕岐晟更守得穩些,有時那小子鬧得太過了,難免出手揍他一回,不過她出手也有分寸,總不會打壞了自家夫君,到后頭不還是自己家的事兒么?
只燕岐晟那小子如今越發的皮厚了,頭一日挨了揍第二日又湊了上來,半點兒不見收斂,鬧得她也有些頭疼了!
兩人這樣打打鬧鬧,下頭眾人頭幾回見打得兇了,還嚇得不成,有一回還驚動了燕韞淓。燕韞淓得訊只是問,
“小爺可曾折手折腳?”
清風、明月互視一眼搖頭應道,
“倒是沒有!只說是蕙彌嶼上家什花草受了波折,只怕又要重購一批的!”
“哈哈……即是如此不必理會,任他們鬧騰去!”
燕韞淓嘴角含笑,
在他瞧著,這也是小兩口子情趣,想當年他與環娘雖不是這般動手動腳,但言語調笑,你來我往也是時常有的,左右他們老子有的是錢,倒不怕他們把家折騰散了!
即是國公爺不加理會,下頭人自是不敢再說閑話,到后頭下頭人都是習以為常,三五日那九曲灣中沒了動靜,倒也要納悶兒起來,
“今兒小爺與少夫人是怎得了?這時辰得都還沒動靜?”
“嗨……這不是眼看著端午將至,少夫人手上事兒多起來,一早便出去了!”
“哦,難怪了!”
穆紅鸞此時正那錦瑟樓中聽人說話,說話那婆子卻是付婆子,
“少夫人,老奴自那盤龍山回來,卻是有一樁事兒覺著有些不妥當……”
付婆子說話神情猶豫,躊躇不知從何說起,穆紅鸞笑道,
“付媽媽不必多慮,你是明白人必不會說糊涂話,這些日子你如何辦事,我也是瞧在眼里的,有甚么話旦說無妨,只當我看賬看煩了,你給我解悶兒就是!”
付婆子聞言卻是苦笑,
“只怕這事兒說出來,少夫人非但解不了悶兒,還要……還要多添幾分煩惱呢!只是……只是老奴也不是知是瞧錯了沒有……”
“哦……”
穆紅鸞一聽卻是來了興致,擺手道,
“付媽媽盡管說就是,說出來我派人去查查,若是弄錯了便當是閑話一場,我必不會怪罪于你的!”
說著話穆紅鸞心里也有些底了,只怕是夏氏那處又出了甚么紕漏!
這付婆子因著早前瞧她是個精明細致的人,但派了專職負責夏氏那頭的事兒,如今夏氏送至了盤龍山下妙云庵中,每隔十五日付婆子還是要親自押了車送錢糧到妙云庵去的。
昨日才從盤龍山回來,今日便來尋她說話,想來必是夏氏的事兒了!
奇怪了!
夏氏都被送入了庵中清修,那處偏僻清冷,如何又能鬧出事兒來了?
那付婆子左右瞧了瞧,見眾人都是立在堂外回廊之上,這才走上兩步輕聲對穆紅鸞道,
“少夫人,老奴……老奴瞧著夫人,只怕是有些不對勁兒!”
“哦……怎么不對勁兒了?”
付婆子神色有些怪異,低頭想了想道,
“老奴……老奴瞧著夫人,只怕……只怕不是完壁了!”
這事兒說起來可是主人家的私隱之事,牽扯著國公爺呢,她要說出來必是擔了莫大的風險的!
穆紅鸞一聽立時明白了,
這些個老婆子人老成精,你們別看一個個好似粗鄙市儈,逢迎拍馬的樣兒,比不得小丫頭鮮嫩好看,溫柔可愛,但老婆子也有老婆子的厲害之處!
光是這一對招子便不是小丫頭們能比的!她們年紀大風浪見得多了,有些事兒一眼便能瞧出來的!
憑著一雙眼瞧人穆紅鸞也是個中高手,是不是姑娘家在她面前走一遭,她便能瞧出來,因而付婆子這么一說,穆紅鸞立時便有三分信了,
“你怎得瞧出來的?”
付婆子原本心里忐忑,這夫人嫁入府中這么些年還是完壁之身,這府上的婆子有些眼力的都是瞧出來的,前頭她還在家里關了門,同自家男人在被窩里嘀咕,
“你說那國公爺不會是不成了吧?”
男人聽了只是瞪眼兒,
“個碎嘴的婆子,這種事兒你也敢說!”
付婆子那怕他,也瞪了回去道,
“我這不是在家里同你說嘛,在外頭我自是半個字兒都不會吐露!當老娘是傻么!”
他男人聽了這才放下心來應道,
“這是沒有的事兒,你瞧回來臨安國公爺不是收了玉姨娘么,前頭那回我遠遠瞧著玉姨娘走個路都扶腰呢……”
付婆子聽了點頭,復而又想起來瞪他,
“你整日價在院子里瞧丫頭婆子便罷了,現如今連國公爺的女人都敢亂瞧了,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