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帳中那人又指了里頭說了句甚么,穆紅鸞同崔四繞過去一看,原來后頭是休息之處,只現下被褥還打包卷在一旁,想來應是讓他們二人鋪床。
穆紅鸞瞧著心里暗罵,
“這該死的遼人讓老娘鋪床,也不知你有沒有那命睡!”
當下沖崔四一打手勢,兩人動手鋪開,弄好之后才退了出去,那坐在當中的人又抬手,指著面前的壺說了一句,穆紅鸞上前拿起來便要往外頭走。
突然那遼人臉色一變,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嘴里嘰里咕嚕又說了甚么,扯著她到面前要看她的臉。
穆紅鸞低頭看自己露在袖子外頭的細白手腕,心中暗叫不好,當下抬手將手里的銀壺砸到了那人臉上,借著那勢子人已往他懷里撞去,
“咚……”
那遼人猝不及防,被她一腦袋撞到了胸口處,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一時之間竟撞岔了氣,口中嚯嚯作響說不出話來,崔四見狀一個飛身撲上去,雙膝曲起重重跪到了他肚腹之上,手里的刀順勢插到了他胸口。
穆紅鸞一撞之后便借勢往旁邊一翻,給崔四讓出空位來撲上,自己則回手死死壓住了那人口鼻。
“唔……唔……”
兩人配合默契將那遼人死死按在地上,那遼人兩腿亂蹬踢翻了面前的東西,卻怎也掙脫不了,崔四的刀子反復在他腹中抽插著,不多時那人便翻了白眼,穆紅鸞將手移開,那遼人嘴里立時逸出一口血來。
“抬他進去!”
穆紅鸞與崔四抬了人進去,將他擺在鋪上又蓋好,臉轉向了里面裝出睡熟的樣子。
又出來把帳中打翻的東西回復原樣,地上流得一灘血便取了另一塊毛氈給蓋好,如此剛做完,外頭便有人撩簾進來,沖著穆紅鸞說了一句甚么,穆紅鸞朝他眨了眨眼,又用食指擋了嘴,再指了指里頭。
那人過去瞧了瞧,立時點頭沖著兩人一近手,帶著他們退了出來。
由此一打岔,穆紅鸞也不敢再呆了,向崔四使了個眼色,往前頭緊走幾步混入遼兵之中,又趁人不備隱到了一旁的黑暗之中,回到原處時,燕岐晟早就等得抓耳撓腮了,
“怎么樣?”
伸手攬了她伏在草叢之中,穆紅鸞點頭道,
“差不多了,現下就等藥效起了……”
幾人在草叢之中等到了三更,遼兵營地之中一片寂靜,便是守夜的也在篝火前瞇了眼。
燕岐晟與穆紅鸞帶著幾人,身形如鬼魅一般閃入了營中。
他們分做了兩批,穆紅鸞去救人,燕岐晟卻舉了火把去放火。
穆紅鸞三人摸到俘虜那帳前,三兩下解決了守衛,撩簾子進去里頭果然全是自己人。
過去一個個挑了繩索,燕杰見狀大急掙扎著起身,
“少夫人,你怎得又回來了?小爺呢?”
穆紅鸞應道,
“小爺在外頭,不必擔心,我們能安然逃出去的!”
解了眾人的繩索,還能拿刀的自然要出去殺遼兵,受傷太重的便相互攙扶著往暗處躲藏去。
穆紅鸞帶著燕杰等人出去時,外頭遼營之中已是火光沖天。
燕岐晟這一回吃了個悶虧,心里早就憋屈著呢,現下好不易等來了殺人放火的機會,自然是放開了手腳!
先是帶著人將篝火前的守衛一個個用刀抹了脖子,又拿了火把四處點燃,遇上有清醒的遼人便提刀砍過去。
那營帳之中的遼兵吃了下過藥的東西,一個個都昏睡著,燕岐晟他們放火燒了營帳,這荒原之中本就風大,火借風勢,不多時已是烈焰熊熊,里頭的人沉睡不醒,便被悶死燒死在了里頭,穆紅鸞他們出來時外頭夜風一吹立時便有令人聞之欲嘔的焦臭之味打在了臉上。
穆紅鸞撕了衣裳一角,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那些還清醒著的遼兵終是回過神來,已是與燕岐晟等人打斗到了一處。
穆紅鸞帶著人過去幫手,卻是又吩咐了崔四,
“去殺馬!”
這處已是挨近遼境,必要想法子不讓人逃出去,若是有人回去報了信,他們想逃回漢地便難了!
崔四領命帶了兩人過去,穆紅鸞已是幾個縱身沖入了戰團之中,她手中那把劍使得神出鬼沒,劍光所及之處無不鮮血飛濺,遼人慘叫連連,隨在她身后的侍衛瞧得也是心頭暗驚,
“少夫人真正是女中豪杰,殺起遼人來如此狠辣!”
若說是殺漢人穆紅鸞只怕還下不了手,但殺遼人她卻是半分不會手軟,這些如狼似虎的遼人殺了多少漢人?
穆紅鸞兩世為人自不同一般的閨秀,在那地府之中見得多了,不怕死人不怕鬼神,倒是怕這兇殘的人心!
這斥候營中二三百人被藥倒了一大陸半,余下的遼人卻是全數圍攻著幾人,遼人悍勇,一營之人被這幾個漢人給弄死了大半,自然是怒恨異常,卻是無一個想著要騎馬出去報信的,只圍在這處赤紅了眼,嗷嗷叫喚著要殺了這些漢狗。
只那其中卻有為首的兩人身手十分高強,兩人領著身后漢人廝殺,所到之處遼兵紛紛倒地,不是喉頭噴血,便是胸口中劍,只遼人個個兇悍不畏死,一個倒了立時又補上一個。
只實在身手相差太大,再是悍勇撲上來也似送上去喂招兒一般,不過幾個回合便翻倒在地。待到被殺得只剩下二十來人時,遼兵環顧四周這時才被殺破了膽,都紛紛怪叫一聲,往栓馬之處撲去。
燕岐晟他們人少,遼人有心要逃,他們也攔不住,只待到他們沖過去時見著的卻是一地的馬尸,崔四三人牽走了一些,剩下已是全數捅了脖子放血,一時之間血流滿地。
遼人生在馬背,長在馬背,沒有馬匹便如無足一般,又被漢人殺破了膽,見馬匹倒在地上抽搐哀鳴,立時便六神無主,有人發一聲喊帶頭往營外頭跑去,又有人厲嚎一聲,揮舞著長刀殺了回去。
穆紅鸞與燕岐晟見狀,齊齊向前迎去,不過幾來個來回便又砍翻了七八個,剩下的遼人大叫著往外頭跑去。
卻有崔四帶著三人截殺他們,后頭人又跟著迫了過去,立時與遼兵戰成了一團。
此時間剩下的遼兵已是作困獸之斗,一個個面目猙獰,口中嘰哇亂叫著,亂揮著長刀不要命的撲過來,他們一拼命眾人倒有些手忙腳亂。
只燕岐晟見此卻是一臉的亢奮,一刀割開那撲上來的遼兵喉嚨,還帶著溫熱的鮮血噴到了他臉上,伸手抹了一把,聞到血腥之氣更覺渾身血脈賁張,倒將他血脈之中燕氏的彪悍之氣喚醒一般,大喝一聲連人帶刀撞入了遼兵之中……
“噗嗤……”
一刀破開了面前遼兵的肚腹之中,卻是單膝一曲,刀往下走開膛一般,將面前的肚子破開了一個大口子,里頭花花綠綠的腸子立時掉了出來,左右的遼兵一見任是再兇悍也是一驚。
燕岐晟哈哈大笑著起身,一腳踢飛那遼兵,那遼兵帶著一蓬鮮血飛了起來,肚子里的東西還未落下地,他的長刀已是又斜劈了一人,刀口自肩頭到下腹,那人立時慘叫著翻身倒地。
此時間燕岐晟已是殺紅了眼,沖入了遼兵之中便如虎入羊群,手下再無一合之人。
穆紅鸞攔了幾人守在了一旁,都眼看著燕岐晟一人大肆殺戮遼兵,待到最后一個遼兵被攔腰斬殺之后,燕岐晟立在當中已是成了一個血人,將那卷了邊兒的長刀扔到地上,瞧著四周伏尸不由哈哈大笑道,
“痛快!痛快!”
長這么大,他卻是從未殺敵殺得如此痛快,一時之間便是背后箭傷迸開也沒有察覺。
這一營的遼兵斥候能逃出去的不過十來人,其余人居然全數被他們殺掉了!
燕岐晟還不死心,騎上馬在黑幕之中追了過去,穆紅鸞怕他有失便吩咐崔四帶著眾人回那山谷之中等待,自己騎上馬跟著追了過去。
這一追一直追到了天亮,十來人殺了四人,卻還是有六人逃走。
而他們一通放馬狂奔又深入二十來里,遼兵重軍把守的邊境已是快到了!
“長青,我們回去吧!”
穆紅鸞抬頭看了看天色,此處離遼境太近,那處大軍集結若是被人發覺便糟糕了!
只這時節燕岐晟雖是一宿未睡,又拼殺了一番,卻仍是精神奕奕,雙眼發亮的對穆紅鸞道,
“長真,你還記得我對你說的話嗎?”
穆紅鸞憶起兩人夜半私語,想起他說過的話不由眉頭一挑,
“難道……你想去遼境?”
燕岐晟聞言大笑,
“長真你最是懂我了,我自小生在南朝,都聽遼人如狼似虎,兇殘異常,但我現下才知曉遼人并無三頭六臂,被砍了頭照舊還是要流鮮血的……”
回頭望向那天地相連之處,
“我想去瞧瞧遼人大軍到底有何厲害之處!難令得我們漢人畏懼如虎,每每大戰必以慘敗告終,難道我漢家便沒有好男兒了么?難道我南朝便無真勇士了么?”
穆紅鸞側頭看他,此時天正漸明,燕岐晟端坐在馬上,渾身浴血,眉眼猙獰,卻是目光堅定果敢,恍然間她才發覺長青似是又長大了幾分,褪去了那公子哥兒的嬌稚之氣,漸漸已有了男兒漢的堅毅之色。
假以他日……她的長青必會成長為一個能頂天立地的男兒漢的!
穆紅鸞也是被他激的胸口血涌,抬手撩了額前碎發,沖著他嫣然一笑道,
“你想去便去吧!總歸你到何處我便隨你到何處就是!”
燕岐晟聞言雙眼更亮,伸手重重捏了她的手一把,
“長真必要言出必行才是!”
穆紅鸞反手握了握他的手,轉頭望向天際隱隱可見的遼人牙旗,輕聲道,
“你身所在便我所歸處!”
燕岐晟聞言哈哈大笑,一拍馬股,
“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