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判再次抬起頭來,準備和藺荼一起分享自己殺敵變強的喜悅時,卻發現對方已經轉身,重重一腳將山石踏得粉碎,風馳電掣般竄了出去。
“想走?”
“毫沒來由地過來就對我喊打喊殺,這樣的展開怎么可能有和平的收場!?”
“今天來這里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誰都走不掉!”
身后再次隱隱響起臨死前的慘叫聲,藺荼連頭都沒有回,拼了命地發力狂奔。
他現在只希望所剩不多的下屬能多撐上一點時間,就算只有幾個呼吸也好。
只要能讓他逃到山下......
那里還有五百府兵集結待命,他不敢奢求府兵能將那人擊退,只要這五百人的軍陣能再擋住那人一時三刻,他就有很大的機會逃到最近的郡縣和軍鎮。
到時候不計傷亡、不計代價,拿人命堆上去,他不信還無法將對方擋住,只要能讓他安全回到京城,只要白公公能順利破關而出,甚至只要能將消息傳遞到大都尉府,就絕對要讓那家伙死無葬身之地......
只可惜帶著焰火信號的親兵早已經死掉,不然數發信號上天,府兵們就會直接進山,又能讓他將逃生的希望提升一成。
藺荼拼命跑著,身上散發出蒸騰的熱氣,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燒開了的大水壺。
一般意義上,兩點之間最短的距離就是一條直線,現在的藺荼就在沿著這條直線筆直前行。
所有攔在前方障礙,只要不是太過粗壯的大樹,不是太過巨大的山石,全都被他硬生生撞開、穿透、碾碎。
對已經將速度提升極致的藺荼而言,一次緊急變向的難度和帶給身體壓力,還要遠遠大于蒙頭閉眼不管不顧與它們正面相撞。
近了,更近了。
他已經穿過被殺戮一空的尤家山莊,毫不停留繼續朝著山下跑去。
時值下坡,再加上腳下是鋪好的方石階梯,頓時又將他的速度向上提升了一個層次。
還要再快一點,只要能讓他來到那面軍旗之下,逃出生天的幾率就會瞬間拔高至七成以上!
藺荼并不算高大的身影帶起一陣狂風,所過之處草木盡皆倒伏,下山時一個大步便跨過二十多級石階,重重一腳踏碎方石,緊接著又是二十余級臺階落下。
轉眼間他已經來到半山腰的那道山澗,肩膀狠狠撞擊在一側崖壁上,給自己減速變向,下一刻整個人便再次如同炮彈般飚飛出去。
快了,就快了。
馬上就要到了!
只要再越過前面那道山梁,他就能看到府兵的軍旗,就可以讓他們用最快速度沖上前來,掩護自己后退。
藺荼心中才剛剛閃過一絲喜意,便已經感覺到身后呼嘯而至的狂暴勁風。
他猛地停下腳步,原本焦急萬分的表情卻在這一刻消失不見,臉上甚至泛起了一絲平靜而又決絕的笑容。
下一刻,藺荼擰腰轉身,大弓箭步,雙手間倏然多出一根碗口粗細的短棍,死死架在了身前。
轟隆!
一道身影被高高拋飛,隨后重重摔在石階上,又咕嚕嚕向下翻滾出一段距離。
顧判支起身體站了起來,抹去口鼻間淌下的血跡,面色顯得有些陰郁。
微云后山一戰后,已經讓他對藺荼的力量有了判斷與警惕,但沒想到,僅僅是這么短的時間,對方竟然就在原有基礎上再次有了極大提升!
這還是在他殺死施蠡加強生命值之后,身體強度和力量再次提升的情況下,如果是在之前,恐怕這一記對拼就能讓他震蕩負傷。
“這家伙,怎么突然間就變得如此厲害?”
顧判瞳孔猛然收縮到針尖大小,眼睜睜看著藺荼的身體開始吹氣般膨脹變大,猛地撕裂衣衫,從原來最多一米六的身高,轉眼間已經長到了兩米朝上,甚至還有進一步向兩米五進發的趨勢。
不僅如此,藺荼身上的肌肉已經粗壯到撕裂皮膚,老樹盤根般虬結扭曲,看上去猙獰而又恐怖。
“可是為什么,他在之前的戰斗中卻不動用這種力量呢?”
一個念頭自腦海閃過,顧判看到下方的巨人已經開始微微躬身,頓時毫不猶豫轉身就跑。
咔嚓!
堅硬的青石臺階炸開一個巨大的豁口,藺荼此時卻一反常態,朝著顧判追殺了過去。
兩人一前一后,一逃一追,幾乎完美復制了不久前的逃竄追擊路線,只不過這一次,逃的人變成了顧判,追的人則變成了巨人般的藺荼。
雖然體型拔高膨脹了近倍,但藺荼的速度與反應竟然并沒有大幅降低,相反還有著一定的加強。
顧判感覺有些難受,他現在感覺自己就像是在被一頭狂暴的巨獸沒命追殺,光是不停避開身后激射襲來的各種碎石都已經讓他心力交瘁,更不要說還有突然間就加速沖到近前的致命威脅。
劇烈的碰撞一刻都沒有停息,當兩人一前一后再次回到空無一人,唯有死尸的尤家山莊時,已經相互交手了不知道多少次。
“原本認為這是不可持久的秘法,沒想到這么長時間過去,他竟然還可以保持著如最初時的狀態。”
“不能再逃了,按照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恐怕根本等不到再回到后山泉眼,我就會被此人直接重傷擊殺。”
“為今之計,走為上不可取,那么也只能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顧判在山莊內一處兩層小樓前落地,不再繼續發力狂飆,而是猛然轉身,與緊接著沖擊過來的藺荼撞在一處。
黑白金三色火焰驟然爆發,巡守利斧與熟銅短棍之間對碰出燦爛的火花,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藺荼蹬蹬蹬向后退出十幾步,每一步都深陷進方石地面近兩尺深,體表火焰升騰而上,瞬間就將其點燃成一根巨大的人形火炬。
但他卻并不在意,陰冷的目光落在小樓被撞出的大洞之中,那里,一道身影正在掙扎著爬起,還有兩個尸首分離的死人,還靜靜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死得,還真慘啊。”
顧判左右各看一眼,尤父尤母扭曲的表情、兀自睜大的雙眼頓時落入視線之中。
他沒有穿過被自己撞出來的大洞,而是推開正門走了出來,與藺荼相距數十步站定,很有些疑惑地道了一句,“我熬了這么久過去,你這全身都是海綿/體的秘法竟然還沒有失效嗎?”
“還有,你可知道尤家祖上乃是跟隨本朝太祖討逆平亂、征伐天下的從龍功臣,你就這么殺人全家,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