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見到一張紙片在自己眼前變化人形,泓兒的身體一點點繃緊,右手悄無聲息縮入袖中,已經是握住了一柄長度不足半尺的細刃短刀。
但是在表面上,她卻面露溫柔似水的笑容,對著靈引微微躬身,做足了禮數道,“小女子云泓,見過靈引姐姐。”
靈引款款行來,毫無防備地在云泓身側負手而立,抬頭仰望著不斷從天空落下的細密雨絲,幽幽嘆了口氣道,“顧主人果然神機妙算,讓我在這里等待片刻,然后便等來了云泓妹妹和這位祝公子之間感人肺腑的情愛故事,若是能夠將你們的事情編寫成評話小說,想必一定會很好聽吧。”
“就像是顧主人和紅衣娘娘的那些故事一樣,在世間廣為傳唱,引無數閨中女子心向往之。”
云泓將祝崇的身體小心遮擋在身后,試探著問道,“紅衣娘娘又是何許人也?”
靈引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紅衣娘娘啊,她不是人,而是和吾等一樣的同類,并且是吾不敢正面面對,只能仰望的存在。”
“好了,既然已經了解了云泓妹妹的根底,也算是滿足了顧主人從最開始就存在的好奇心,那吾也可以去向主人交差了……至于你和這位祝公子,最好暫時先離開這里,也不用去別的地方,就在正東方向二十里外的那座石橋上等著就好,待顧主人處理完了這邊的事情,也許就會過去找你們的。”
靈引說著說著身邊就慢慢變薄,很快就又回到了那幅畫像之上,朝著天空飄去,只留下一句話在云泓耳畔不斷回響,“說了讓你們去那里等待,那么最好就不要去別的地方,因為顧主人不太喜歡循著蹤跡找人,那時候的他脾氣一般都不會太好……”
顧判此時已經緩步走在了小鎮之內,就像是一位剛剛回歸家鄉的浪子,眼神里充滿了對這些再普通不過民居建筑的興趣與熱愛,每經過一間房屋都會駐足停留,仿佛在緬懷記憶中某段已經久遠的時光。
鎮子確實不大,橫豎只有兩條主要街道而已,酒肆與賭場就在兩條主干道交接的十字路口,算是最為繁華的地段,而顧判沿著其中一條主街道走到中心位置的十字路口,也不過是用了不過一刻鐘時間而已。
夜已經有些深了,除了酒肆和賭坊還聚集著不少人之外,其他的院落屋子都已經滅了燈,變得黑漆漆一片。
他此時就站在酒肆和賭坊對面的屋檐下,身邊是已經恢復了平靜的黑衣女子,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一起觀察注視著在里面吃喝玩樂的人們。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顧判的眼神也變得有些疑惑起來。
“你們兩個,有沒有發現什么不妥的地方?”
項洌的聲音在他的心中直接響起,“這些人看起來都很正常,但是,他們的身上卻有一種腥甜的味道,縱然隔著這么遠的距離,我都能聞到。”
緊接著,一行鮮紅小字出現在他的眼前,“雷達少爺所言無差,而在屬下的感知中,他們這些人似乎被布下了某種禁制手段,遇到特定的條件便會陡然開啟,出現難以預料的變化。”
白夜扶著渾身顫抖,幾乎站立不住的晏妹,朝著那兩間很是熱鬧的屋子看了很久,在她的眼神中除了好奇,就是好奇,似乎是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的生活方式。
顧判也懶得再去問白夜的意見,又站在暗中沉默觀察許久,直到酒肆和賭坊中的人都漸漸散去,才緩緩轉身離開。
沒有任何收獲,也并沒有找到異聞事件爆發的直接證據,除了秘密探查了幾口水井外,他甚至尾隨跟上了幾個醉醺醺往回走的賭徒,分別用斧頭給他們身體的不同部位劃出一道傷口,同樣沒有任何的發現。
這些人,至少現在在打野刀的判定下,并不是“野怪”,而是最普通不過的人。
他有些猶豫了,無法下定決心到底是走,還是留。
如果祝崇說的是真話,那么或許要到了明天早上,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整個鎮子里的人才會突然間變成餓死鬼投胎,同時從屋內出來,拎起木桶從井中撈起黑色的“細面”,一口氣吃到太陽落山才算罷休。
若是按照這個說法,那他就應該等到明天天亮,這些人們化身“饕餮”進食的時候再仔細觀察,看看有沒有異聞事件爆發的情況出現。
但是,從另一個方面考慮,他此次出城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尋找千羽湖一脈異類生靈的蹤跡,每耽誤一些時間就有可能增加對方逃跑的幾率。
尤其是他從下午出城直到現在已經浪費了將近兩個時辰,除了拿到了一撮黑毛之外,絲毫沒有發現其他有價值的線索,如果此地不是那異類的藏身之所,他再耽擱下去根本就是白白將機會丟掉,有這個時間去絕品京味吃吃肉喝喝酒,再找王掌柜聊聊天拿拿禮物他不香嗎?
忽然間,一道靈光閃過顧判的腦海。
他想起來祝崇是因為追殺一個所謂的女魔頭才來到了此處小鎮,然后遇上了讓他們感覺到詭異難言的事件,所以說他如果能將藏在這里的那個女人找到,逼問出她在一整個白天的經歷和所見所聞,不就可以從側面驗證祝崇所言到底是真還是假的了?
還有一個被他忽略的地方便是,那個獵戶口中所說的極細的黑蛇組成的蛇盤,和他手里面這些黑發又有沒有聯系,和剛才鎮子外的祝崇所說的黑色撈面是不是有什么關系?
想到就做,而且顧判決定直接做個大的。
如果只是他自己的話,在一個鎮子里找人這種活還真的很麻煩,不過他這次可是將全副武裝的靈引給帶了出來,干脆就用她麾下的紙人戰陣大軍一路平趟過去,再輔以雷達和陋狗的從旁協助,找一個受了傷的女人出來并不能算是什么難事。
他當時留下靈引觀察祝崇和另外一個似乎有些奇怪的女子,如今過了這么長的時間,她應該也要回來找他復命了。
心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顧判便聽到了靈引那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主上,屬下已經完成了任務。”
“是什么情況?”顧判收攏思緒,順手將有些不安的晏妹拉到身后,抬頭看了眼數米外躬身侍立的那具紙人之軀。
“回稟主上,情況一切安好,并無異常出現。”
“不錯,辛苦你了。”顧判瞇起眼睛,嘴角倏然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
“能為主上分憂解難,是屬下的榮幸。”靈引又深深行了一禮,但是還未等她直起身體,便感覺到一股狂風呼嘯而來。
咔嚓!
顧判毫無征兆一步跨過丈許距離,閃電般出手,死死捏住了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