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排組隊已然開始,作為此次戰役的總指揮,我宣布臨時前敵委員會正式成立,現在開始進行第一次戰前會議。”
顧判輕咳一聲,看向了飛得歡快的血書陋狗,以及頁面上方馱著的那面銅鏡,“你們兩個小東西,有什么發現沒有?”
“回老爺的話,剛剛屬下和洌少爺仔細探查研究了前面那座村子,隱約能夠嗅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奇怪味道,是一種真香的感覺,吸引著我們想要進去。”
項洌也道,“若不是有父親大人在這里鎮壓看護,孩兒可能已經忍不住就沖了進去。”
“奇怪的味道,真香的感覺……這么說我們倒是沒來錯了地方。”
顧判思索片刻,伸手一指,當即便有幾個紙人甲士倒持哭喪棒,在靈引的控制下沖進了前方靜謐的山村之中。
幾只紙人進去之后,就像是幾顆石子沒入到了平靜的湖面之中,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翻起半點波瀾。
數個呼吸后,靈引皺眉道,“老爺,奴婢和它們之間的聯系斷掉了。”
“斷掉聯系之前,有什么發現沒有?”
“沒有任何發現,或者說,一切都顯得很正常,沒有一個人,甚至是沒有發現一個活物存在。”
顧判等了一會兒,又抬了抬手。
這次整整一隊紙人甲士現出身形,組成品字形戰陣,三方互為犄角、相互照應,再次深入到了夜幕下靜謐的村莊之內。
同樣在一段時間過后,靈引再次被無法感知的力量切斷了和它們之間的聯系。
顧判的面色有些凝重起來,眸子深處燃起紅炎碧火,絲絲縷縷的火焰開始從指尖向外溢出,他正在考慮著是不是先給這村子來一波次的遠距離雷火覆蓋飽和攻擊,看看能不能從里面炸出來什么特別的東西。
“你們暫且退后一些,就讓我來試驗一下,這里面到底……”他一句話還未說完,便忽的閉了口,轉身看向了左側的幽暗山路深處。
歡快的奏樂聲隱隱從黑暗中傳了出來。
驟然間聽到這陌生卻又熟悉的奏樂聲,顧判猛地瞇起眼睛,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目不轉瞬盯著從山路拐角處走出的兩排大紅身影。
數十步外,伴隨著滴滴答答的吹打聲,從黑暗中走出來一隊迎親隊伍,俱是大紅長袍裝扮,中間的位置則是一頂四人抬的紅色花轎,隨著吹打樂聲晃晃悠悠,緩緩行來。
最后出來的則是一匹不見半點兒雜色的純白駿馬,上面載著一位身穿大紅對襟長袍,腰系金絲寬邊白玉帶的年輕男子,正抬起他那張慘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面孔,朝著這邊張望過來。
“好端端的搞什么半夜迎親,卻是嚇了我一大跳,還以為是紅衣從門內出來,要捉我回去洞房。”
顧判暗暗呼出一口濁氣,面上露出溫和良善的笑容回望過去,還很是熱情地朝著白馬上的紅衣男子揮了揮手臂。
咔嚓!
迎親隊伍走在最前面的吹打手踩斷了一段枯枝,直接停下了腳步,連帶著讓整支隊伍都停了下來。
縱然已經不再前進,鮮紅花轎晃蕩得反而更加厲害起來,看起來就像是里面的新娘子不肯安安分分坐著,而一直在里面跳蹦蹦床一般。
紅衣男子騎馬向前一段距離,伸手按在了搖動幅度越來越大的轎子上面,只一下就將跳得正歡的紅色花轎穩穩定住,緊接著,他面無表情轉頭,一雙空洞無物的眼睛對準了顧判一行人所在的位置。
顧判和對面新郎中間的虛空似有爆鳴聲響起。
面色慘白的紅袍新郎咔嚓一聲捏碎了花轎頂端角上的裝飾,從眼眶中流淌出兩行黑色的血流,順著面頰滴落下來,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顧判向后斜斜退出半步,揉了揉有些發澀發痛的眼睛,還是保持著溫和善良的笑容。
“閣下為何要擋住吾等前行的道路?”
一道清脆冰冷的女子聲音響起,各種吹打樂手齊刷刷跪了一地,緊接著鮮紅顏色的花轎緩緩落地,掀開門簾露出一張同樣慘白的面孔,以及下面那一身雪白的孝服。
她含羞帶笑下了花轎,隔著老遠的距離便對著顧判蹲身福了一福。
噗嗤……
顧判眨眨眼睛,目光從身穿白色孝服的女子移開,微微有些驚訝地看著高頭大馬上面的年輕男子伸出兩根手指,竟然毫不猶豫摳掉了自己的兩只眼珠,。
下一刻,他高舉黑血淋淋的雙手,抱拳低呼道:“小生不明事理,還望閣下寬宏大量,恕罪則個。”
顧判收斂笑容,若有所思道,“你們要從這里過去,到前面的村子里去?”
“是,如今天寒地凍,月黑風高,妾身與郎君正要到前面的村莊歇腳過夜,如果閣下不想同去的話,還請給吾等夫婦讓開一條道路。”
“噢,擋住了賢伉儷的車馬行路,看來倒是本座站的不是地方了,還導致了這位公子急火攻心,硬生生摳出了自己的眼珠子,罪過,罪過啊。”
“不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尤其是新郎見官大三級,我這就給你們讓路,讓兩位領導先走。”顧判相當從善如流地點點頭,一個縱躍跳上旁邊的大樹,將那條山間小道給完全讓了出來。
“妾身多謝先生之寬厚包容。”
面色蒼白到幾近透明的女子緩緩轉身,掀開了小轎的門簾,卻沒有登上轎子,而是朝著旁邊白馬上的男子伸手一揮。
唰……
一道白光閃過。
端坐于馬上的紅袍男子頭顱飛起數丈,而后精準地落入到女子懷中。
兩排拿著各種樂器的樂手如同雕塑,紋絲不動。
她環抱著那顆滴滴答答不斷淌血的人頭,回過身來對著樹上的顧判溫柔一笑,這才打開門簾坐了進去。
小轎顫顫悠悠離地而起,很快越過顧判所站的那棵大樹,帶著吹吹打打的樂手,跟著騎馬的無頭新郎,漸漸沒入到黑夜深處,那座死寂沉默的山村之中。
顧判在枝椏上蹲了下來,目光幽幽目送小轎遠去,右手在空中虛握摩挲,直到最后都沒有轟然拔出那柄溫潤如玉的大斧。
“老爺……”剛剛一直在顧判懷里縮著的陋狗探出一只邊角,對準了迎親隊伍消失的方向,在虛空中寫下來一行鮮紅的小字,“剛才老爺為什么不拿出斧頭,將這幫子腦子有問題的家伙給劈死?”
顧判閉上眼睛,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也有些肉痛地道,“狗子啊,老爺我本來就很猶豫不決呢,現下里讓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