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開始飄落雪花,大雪很快就將枯黃的野草掩蓋,天地之間只余一片白茫茫的顏色,雪地中一行三人緩緩而行,留下了一條淡淡的腳印痕跡。
顧判緩緩在最前面,身后左右兩側跟著魔山與月寒雨。
深吸一口涼颼颼的空氣,任由冰冷的感覺蔓延到自己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顧判沒有回頭開口道:“寒雨殿下,你確定幻魔宗山門就在一直向西的十萬大山之中?”
“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不知道其他幻魔宗弟子的下落?”
月寒雨現在的面色比顧判初見她時多了幾分血色,只是表情還是一片木然。
聽到顧判問她,她才猛地回過神來,木偶一般搖搖頭道:“奴婢確實聽母親說起過,幻魔宗宗門密地便在十萬大山深處,至于其他幻魔宗的弟子,奴婢也不甚清楚……”
顧判停下腳步,平靜注視著月寒雨單薄的身體,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動,似乎是想要露出一個笑容。
看著他不含一絲感情的雙眼,嘴角似有似無的微笑,還有如同此時天氣一般漠然的面容,一股最直接最深沉的恐懼從月寒雨心底泛起。
她小心咽了口唾液,卻發現自己火一樣的喉嚨處完全是微甜的鐵腥味道。
是了……
她如今對他已經沒了太大的用處,現在他就要出手殺她了吧。
察覺到月寒雨在不停顫抖,另一側的魔山移開幾步,手臂包裹上一層細密的鱗片,隨時準備在老爺的吩咐之下暴起出手。
沉默片刻后,顧判轉身繼續向前走去,再開口說話時,聲音在呼嘯的風中顯得有些失真。
“塵世中人往往將踏上修途的修士給拔高得太甚,稱其為仙人,其實仙人也是人,你看人字怎么寫,一撇一捺,立在四方正中,他們從來都認為自己站在正確的立場上,而此正確立場又必須十倍百倍地與自己的利益完全吻合……說實話,這種狀態算是弱點,其實也算是優點,關鍵還要看你站的位置在哪里,寒雨殿下,你現在站好自己的位置了么?”
月寒雨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心中卻是沒來由地大大松了一口氣,她不顧得地面冰冷堅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奴婢明白,拜求黑山前輩收留麾下,絕不敢有任何違逆之舉。”
“哦?”
“如果我要讓你取了霜雪殿主的性命呢?”
面對著“黑山真君”毫不掩飾的問題,月寒雨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一時間不知道到底該如何作答。
囁嚅許久后,才小心翼翼回道,“奴婢,奴婢不敢對母親大人下手。”
顧判不置可否,回過頭去接著前行,邊走邊道:“你要明白,我對你并不是存了憐憫之心,憐憫二字太過鋒利沉重,尤其是在修行界無時無刻又無窮無盡的競爭中,憐憫有時候代表的是軟弱、是無知……日后你也不要因為今日之事心存幻想,若有不妥,我必定送你就此長眠。”
見到顧判表明了態度,魔山緩緩放下手臂,狠狠瞪了月寒雨一眼,無聲做出一個威脅恐嚇的表情,當先緊緊跟在顧判身后離開。
月寒雨又呆了片刻才回過神來,自知又逃過一劫,爬起身三步并作兩步也跟了上來。
她本以為顧判上次沒有殺她,是因為看上了她的身體,結果一段時間接觸下來,卻發現顧判對她的身體并沒有太大興趣,甚至對于廣寒宮霜雪殿也沒有任何的重視與顧忌,就好像根本不在乎北地第一修行宗門的勢力。
對于顧判,月寒雨是打心眼里懼怕,卻也只能跟在顧判的身邊受其驅使,將自己擺在了婢女的位置,小心翼翼的伺候服侍。
顧判對月寒雨如今的態度基本就是無視,就好比人不會對路邊的花花草草有什么特別的關注,不過既然日常生活中有人這么伺候著,那就先留她一條性命,以后若有什么不妥,隨時可以一巴掌拍死了事。
出了大山,再向北去,便真正來到了一望無際的白雪冰原。
也算是真正踏入到了太陰廣寒宮的屬地勢力范圍之內。
自從那次和太陰元君精神交流后,顧判再看眼前的一方世界,不由自主便生出許多虛幻不真的感覺。
同時對于隱藏于不知道多少層之上的混沌魔神,也有著極大的興趣。
當然,有興趣并不代表著一定要行動。
有干脆爽口的元晶石吃著,還有各種不同口味的混沌月石用著,反正顧判覺得現在在這里呆著就挺好,為什么非要一副干天干地的奮斗模樣去挑戰下一關口呢?
至少在他把元晶石吃膩歪之前,在找到幻魔宗背后的黑山宗主前,并不會去考慮打通這一關卡進入下一階段的事情。
一道寒光閃過。
天空中噼里啪啦下餃子般落下無數尸體。
全部都是青面獠牙、背生雙翅的妖物。
顧判湊近了過去觀察,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這些東西到底是人修成了妖魔,還是妖魔本身化作了人形。
月寒雨緩緩走了過來,低眉順眼道,“黑山大人,在廣寒華冊的記載中,這些生靈名為飛天夜叉,乃是先天神明魔龍九麾下的魔兵魔將。”
經過一路行來的接觸,她一直都在不停拔高這位黑山院長的實力層次,但截止到這群飛天夜叉來襲時,月寒雨又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再次大大低估了黑山院長。
他就像是一座表面上平靜無波的海洋,只有當你深入其中之后,才能真正感覺到什么是深不見底,什么又是令人絕望的無邊無際。
就單看黑山院長隨隨便便一斧揮出,擊殺諸多傳說中才存在的飛天夜叉的能力,恐怕將整個霜雪殿修士全部叫來,都無法像他這般隨意隨性,舉重若輕。
“原來如此,倒是解開了吾心中的小小疑惑,知道了它們為什么如此瘋狂地對吾發起攻擊。”
顧判微微頜首,低頭翻動著一頭飛天夜叉的尸體,忽然若有所思道,“這么說,它們倒是和神魔辰有著些許血脈相連的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