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沒了,殺手也覺得很尷尬,見方錚哭喪著臉,楞楞的盯著他手中的那堆“玉粉”,表情如喪考妣,那么的沉痛和……悲傷。
殺手撓撓頭,赧赧的將粉末遞到方錚面前:“你……還要嗎?”
方錚無力的揮手道:“送你了,好好保管,玉碎了,……不,成粉了,它還是玉呀……”
說完方錚站起身,失魂落魄般往外走去:“你好好歇幾日,養養傷,我……我頭有點暈,回屋躺會兒……”
此刻方大少爺的心疼得要滴血了,都說窮文富武,這話果然有道理。小綠練功還算節省了,每次只拿二兩銀子一套的精瓷杯蓋練手,這位殺手哥就比較奢侈,練一次手就一千兩銀子呀。以后若請了他當保鏢,少爺我上哪兒找那么多玉給他拍去?
接下來的幾日,方錚開始變得忙碌,他忙著見客。
首先是胖子和長平,這兩人好象根本就沒有閉門思過的覺悟,每天午時必來天牢報到。三人有時湊一起喝喝小酒,有時下一下方大少爺發明的五子棋,有時就干坐著聊天。來的次數太過頻繁,讓劉喜都誤會了,有天還跟方錚商量,要不要再給福王殿下和長平公主殿下再多準備兩間牢房,省得他們跑來跑去累得慌……
馮仇刀下了差也經常來坐坐,不過方錚跟他在一起就沒那么熱鬧了,一般都是方錚一個人說得口干舌燥,馮仇刀則在一旁默默的喝酒,方錚說累了,馮仇刀就站起身,說了聲告辭,然后轉身離去。第二天他又接著來,每次都是這樣,令方錚郁悶不已,真懷疑他是不是特意來天牢蹭酒喝的,酒喝夠就走人,完全把方錚當成了一種不存在的透明物體。
這幾日方錚與天牢內的殺手哥哥也混得比較熟了,殺手哥哥很給面子,自從拍了那塊價值一千兩銀子的玉佩后,他再也沒拿方錚身上的任何東西練過手。——最主要的是,方大少爺身上實在已經找不出任何值錢的東西了,不然殺手哥哥見獵心喜之下,沒準還得拍。干殺手的,對破壞一切美好的事物總是有著偏執的愛好。
兩人在牢里談妥,從方錚出獄之日算起,殺手負責貼身保護他,收費每天一百兩銀子,出手另算。并且必須得先付銀子再辦事。
方錚忍著心疼咬牙答應了,往好處想,這就算給自己買了個人身意外保險吧,以后若有人刺殺自己,好歹也多了個安全保障嘛。這么一想,方大少爺心中頓時好受多了。
“哎,殺手哥哥,你為何要把江侍郎的二公子殺了?他欺負你了嗎?”無聊時,方錚總喜歡跑去找殺手聊天。
“他該死。”殺手仍是酷酷的,惜字如金。
“你們殺手殺人,難道還要先調查他該不該死嗎?”方錚大奇,古代殺手太有職業道德了,這哪叫殺手呀,簡直是英雄與俠義的化身嘛。
“我只殺該死的人。”
方錚同情道:“你這么堅持原則,生意一定不怎么興旺吧?”畢竟這世上真正該死的人還是少,由此推斷,這位殺手哥哥肯定很窮,難怪他要價這么高,一點折扣都不打,敢情他是一開張便吃三年呀。
殺手聞言冷冷的哼了一聲,沒理他。
“哎,殺手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我總不能老管你叫殺手哥哥吧?殺手哥哥,你多說幾句話呀,你是這樣,老馮也是這樣,我都覺得自己很羅嗦啊……”
“…………”
三天后,圣旨到了天牢。
這次來傳旨的竟然是胖子。
一套頒旨的程序做完,胖子輕輕展開了黃絹寫就的圣旨,剛欲開口念,又皺著眉頭望了方錚一眼,見方錚正一臉好奇的盯著他,胖子想了想,干脆將圣旨收了起來,然后坐在桌旁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這才慢騰騰的道:“上面寫的東西我估計你聽不大懂,干脆我就說直白點吧。”
方錚聞言立馬起了身,笑瞇瞇的拍了拍胖子的肩膀道:“早該如此,反正此處又沒外人,咱們邊喝邊說?”說著他給胖子斟了一杯酒。
胖子端起酒杯:“來,咱哥倆兒走一個!”
兩人一飲而盡,胖子咂摸咂摸嘴,道:“圣旨上說,三日后突厥使者到京城,父皇正式命你為正使,負責接待突厥使者的吃住行,以及與兩方的突厥使者關于停戰結盟的談判。恭喜你呀方兄,你現在就可以出獄了。”
方錚微瞇著眼道:“就這樣?”
胖子一楞:“就這樣。怎么了?”
方錚道:“難道皇上沒提別的事?”
胖子搖頭,“一共兩件事,一是接待,二是談判,沒別的了。哦,對了,此次父皇還命魏承德和馮仇刀為副使,全力協助你將談判之事圓滿完成。”
方錚急道:“我上次說的條件呢?我不是說過么?四六也行呀,三七也可以商量……”
胖子恍然大悟:“這事父皇也說了,四六,三七都不可能,你開價太狠了,父皇說頂多一九,這還是給你面子了,父皇說如果你不答應的話……他老人家就親自出面跟突厥人談,至于你嘛,咳,這輩子就別想出天牢了。”
“一九?”方錚眼睛睜得溜圓:“朝廷得一,我得九?”
胖子嗤道:“想什么美事兒呢?你覺得可能么?”
方錚掰了掰手指,開始算帳。如果突厥人賠一百萬兩銀子的話,少爺我只能得十萬兩,這點銀子估計養活新收的那位殺手哥都夠戧,生意做得有點虧本呀。除非突厥人忽然大方起來,一口氣賠個上千萬兩,少爺我的收入才勉強算是可觀,看來收入與業績是成正比的,這個道理放之四海古今皆準。
方錚打了個響指,爽快道:“一九就一九,我讓突厥人多賠點兒,大家共同富裕嘛。”
胖子道:“明日我父皇召見你時,會告訴你談判的底線,和必須達成的條款。你收拾收拾,咱們這就出去吧,老待在這里怪滲得慌,虧你怎么住得下去的。”
方錚伸手一攔:“哎,等一下,誰說我要出去啦?”
胖子一楞,接著不可置信道:“你不出去?”
方錚笑瞇瞇的搖頭。
胖子忽然開始變得結巴了:“為……為何?莫非……你,你不答應父皇的條件?”
方錚笑道:“皇上的條件其實算不錯了,我當然答應。”
胖子打量了一下四周,道:“莫非……你在這里住上癮了?咳,你方家反正錢多,你喜歡住牢房的話,回家自己照原樣蓋一座不就得了。”
方錚不滿道:“哎,你這說的是人話嗎?合著我這輩子就坐牢的命?”
接著方錚的眼珠轉了轉,壞笑道:“嘿嘿,我呢,確實覺得這里挺舒服的。胖子你回去稟告皇上,就說微臣自知犯了天大的罪過,要好好在天牢里面壁思過,檢討我這半生犯下的累累罪行……嗯,你還說,看見我在天牢里終日以淚洗面,思及過往,常常悔恨得以頭搶地,直欲尋死……”
胖子臉色難看的擦著汗道:“方兄……你,你到底想干嘛呀?”
方錚笑道:“萬事萬物皆有因果,一啄一飲,莫非前定。”
胖子愕然道:“方兄……你何時變得如此才華橫溢?你說的話好深奧啊。”
方錚喜道:“哦?是嗎?我也這么認為,你有沒有發覺我最近的內涵比以前豐富了很多?你望著我時,有沒有覺得我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令你情不自禁的產生了一種膜拜的心理?”
胖子繼續擦著汗:“……那個,咱們還是繼續說正事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方錚故作高深的笑了笑:“你別問我,回去問你父皇,他應該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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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內。
“這個混蛋好大的膽子!竟敢威脅朕!”毫無疑問,皇上這回又一次“龍顏大怒”了。
胖子疑惑道:“父皇,兒臣愚昧,不知方兄這句話到底是何意思……”
皇上冷冷道:“哼!你還不明白?他這是要潘尚書親自到天牢里請他出來。一啄一飲,便是這個意思。簡直是狂囂之極!朕……朕真恨不得一刀砍了他才解朕的心頭之氣!”
胖子終于大悟,原來方錚所說的“因果”,就是指這個呀。潘尚書告了他的狀,此是因,他再親自去天牢請方錚出來,這是果。
“無病,你去告訴他,朕再給他最后一次機會,他若自己出來便罷了,若不出來,他便準備老死獄中吧!想要潘尚書親自去請,免談!”
于是胖子像一只辛勤的信鴿兩頭跑開了。
方大少爺仍在天牢里過得挺愜意,這些日子他覺得自己長胖了些,以前瘦弱的小身板兒,如今竟也看得見肌肉線條了,這讓他很是欣喜。
胖子就沒他那么欣喜了。
一進天牢胖子便抄起桌上的茶碗狠狠灌了兩口,喘著氣道:“我說方兄,你別玩了行嗎?我父皇聽到你的話后氣得頭發都豎起來了,你……你膽子可真不小啊。”
方錚一楞:“我說什么話了?”
胖子愕然:“你忘了你說過什么了?”
方錚眼珠一轉,笑道:“呵呵,我怎么會忘?對了,你父皇答應了嗎?”
“答應個屁!”胖子難得迸了句粗話,“父皇差點要砍你的腦袋,你最近在牢里吃什么了?膽子忽然變得這么大?”
方錚笑了笑:“皇上不答應原本也是情理之中的,我其實也沒指望過他會答應。呵呵,我只是想告訴你父皇,本少爺對朝廷的價值,比潘尚書那老東西高多了,至少與突厥人談判的事,我能做,而潘尚書他不能做,這就是價值。我說那些話,其實是想提醒皇上,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誰才是對他最有價值的。”
胖子睜大了眼睛:“合著你說要潘尚書接你出去,是說著玩的?”
方錚無辜的眨了眨眼:“我有這樣說么?這都是你們自己猜的呀。”
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