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一年之約

“莫不然宇文寨主欲用強留下孫某？”

“哈哈！神醫說笑了，任找一山寨軍士問問，看可有一人是我宇文霸用強留下來的否？”宇文霸望著孫思邈那稍顯歉意的目光擺了擺手，繼續道：

“神醫可敢與某一賭？”

“即便你再用一些新奇診治手段令我留下，可是當我習得那些手段后也是會下山去的，宇文寨主不也曾言醫道便一個‘仁’字么？難不成輪到宇文寨主時便如此自顧而忘了天下。”

“天下何曾敢忘。”宇文霸深深的吐出一口氣來，道：

“可是神醫又豈知那一個‘仁’字亦分大小，我宇文霸便是將身上所學醫道傳與一百弟子，就算每個弟子窮盡一生能以此活命一千人，那也才多少？十萬而已。”

“可是你那一百弟子若是又傳與一百，如此下去，該是多少？”

“那神醫告訴我，教會一個弟子得需要多少年月？莫不成隨便拉扯一人便可傳以醫道？再者，這世人，又有多少似神醫與葛大夫那樣心中有著一個‘仁’字的人？”

“這······”孫思邈著實的愣住了。

其實自從學醫一來，孫思邈便是這樣想的，一傳十，十傳百，如此下去，就似那江河入海，到那時，世間也便沒那么多的苦痛了。

而在經過這三十一年來的人生閱歷后孫思邈也知道人世間并非似所有人都一樣，心中有那么個‘仁’字，更多的是貪婪，不去害別人或者少害一些人都是算善舉了，更別說想要尋找到一個甘愿付出一切拯救蒼生的人了。

且這么多年的游歷自己所遇到真正能夠傳與醫術的人也極少，甚至有的學醫竟然是為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這讓孫思邈甚至一度懷疑過自己最初選擇走的這條路是對還是錯？

但是在孫思邈的內心深處，卻依然有著一顆憐憫天下蒼生的心，所以也才會在遇到葛大夫后一留就是近半年的時間，悉心的教授自己所會的一切，也才會對宇文霸如此的欣賞！

可是宇文霸的這句話卻將孫思邈深埋在心底里的哪一種已經很淡很淡的奢望給徹底的粉碎，將這個神醫從理想化的向往中拎回到了無情的現實中來！

宇文霸沒有再出聲，就跟自己晾曬聚義堂里的幾位頭領一樣，也晾晾這孫思邈，讓他也自己體會一番，無論什么，自己體會出來的絕對比人從旁說出來的更加有用。

“何為大仁？何又是小仁？”孫思邈雙眼疑惑中又含了某種期待的望著宇文霸，宇文霸心中暗暗的出了口氣，看來自己是賭對了，只要你孫思邈真的是有一顆‘仁’心，那么這一場賭我宇文霸便不會輸！

“救一人命，小仁也，救十人命，小仁也，救百千人命，皆屬小仁也。”宇文霸的話讓孫思邈眉頭漸漸鎖起，就跟兩股繩子被擰在了一起一般，直把目光盯著宇文霸。

“救天下蒼生，救萬民于水火，這方可稱之為大仁。”

“如何救的天下蒼生？宇文寨主莫不是要學那知世郎？”孫思邈陡然一驚，額頭冒出一股冷汗，忽又輕聲一笑，道：

“果真扯旗造反，倒時更是遍地枯骨，敢問這便是宇文寨主的‘仁’心么？”

“神醫請回我，那雷氏小娘子腹中一節闌尾若是不曾割掉，敢問雷氏小娘子此時還有命在？”宇文霸的話讓孫思邈一怔，宇文霸又已經接著道：

“這整個天下就像一具染病的身體，我們若是不將身體里壞掉的地方割除掉，遲早這整具身體都會因此而發病，最后全部死亡！”

孫思邈臉色越顯凝重，對宇文霸的這種說法雖然感到很驚異，但是卻明白的確是這么個意思，不割掉那壞掉的闌尾，雷小娘子早已不在世間了，只是······

“為了救活整具身體，難免會需要付出一些代價，就像那根闌尾，便也是代價之一。”宇文霸淳淳善誘又道：

“可是我們卻不可以只看見眼前我們丟失的東西，我們應該看到日后那具康健，安好無恙的身體，這才是我們最終的目標，孫兄，你可愿意為了達成這個目標而與我宇文霸以及這山上的兄弟們一起去實現它嗎？”

“干······”孫思邈嘴一張就要嘣出這個字來，可是忽然又閉上了嘴，慌忙的捂著自己的那顆狂跳的心，連連深深的吐出了幾口氣才算是最終平復了下來，又仔細的盯著宇文霸打量了一遍，宇文霸記得，這已經是孫思邈在這間屋里第三次用這種像是第一次見面的目光望自己了。

“即使我信你有這樣一顆大仁的善心，可是你又如何讓我再信你能夠做到這一切？”

“不錯，這樣的事可不是說說便行，所以孫兄若是能留下來，天長日久，你自會看見我們現在每走過去的一天都是我們向著那具無病無疾的身體走近的一步！”宇文霸的話很是煽情，帶著一種瘋狂的鼓動性，聽的孫思邈的那顆心是一直亢奮不止。

畢竟大家都是年輕人，心里面誰沒有過夢想？

沒有過某種癡望？

若是果真能有那么一天到來，這又何嘗不是自己所愿？

“罷！”孫思邈再一次的深深吐出口氣來，一種做出了最后決定的模樣對宇文霸道：

“一年，并不是說讓你在一年之內便診治好這一具處處染病的身體，只要這一年內，你讓我看到你有能夠最終診治好這具身體的希望，我便答應你留下來！”

“好！”宇文霸總算是放下了心中的那塊石頭，從今后山寨有藥王坐鎮，自己也就沒什么后顧之憂了，當即躬身朝孫思邈一拜：

“先不言替天下蒼生謝孫兄，只言替寨里所有的兄弟們謝過孫兄了。”

“宇文兄快快請起！”孫思邈也不再稱呼宇文寨主或者宇文神醫了，但是卻也還不愿就此叫哥哥，而是選了個折衷的稱呼宇文兄，在這一刻，孫思邈也終于是松開了自己那一直緊鎖的眉頭，此時他只在心中嘀咕：

等一年過后再看吧，只愿你不曾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