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退位讓賢”

艾倫·李一直都在鼓吹教會陰謀論，但真要他去攻打核子教會的根據地，那他一定是拒絕的。他所渴望的是成為人上人，這種完全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實在不符合艾倫·李的期望。

他真正眼饞的，是作為中立勢力的阿卡迪亞。

迪瑪“隨隨便便”就將一艘核潛艇贈予了核子教會，又把堪稱無價之寶的迷霧冷凝器的技術免費給了匕港鎮，一直以來，迪瑪這幅“財大氣粗”的表現，落在艾倫·李的眼里，使得他篤信迪瑪的手里，掌握著數不盡的“財富”……否則，他實在理解不了，為什么迪瑪能輕描淡寫地將這些珍寶隨意送人。

是不是在島上某處，埋藏著數不盡的寶貝？亦或者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戰前的秘密，被隱藏了起來？無論是哪種可能，艾倫·李始終相信，迪瑪手中持有這些關鍵信息。

而對于泰克圖斯來說，他其實也對自己宣揚的理論毫不在意——異端？褻瀆？這些東西根本沒什么意義，能讓泰克圖斯上心的，只有權力、地位與他與日俱增的野心……他之所以加入核子教會，只是覺得這個宗教能夠給他帶來利益，而現在，他認為是時候利用宗教的“便利性”，來為自己的人生謀取福利了。

匕港鎮是死是活，泰克圖斯并不關心——那個破落的漁村有什么能抓住他眼球的寶貝嗎？沒有，那里除了一群愚昧又暴躁、對生活逐漸失去信心的廢物，唯一稱得上“特色”的，大概也就是那個能蒸一整只泥沼蟹的特制“蒸鍋”了。

這是一個沒多少油水可榨的小鎮，結果里面的居民和茅坑里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盡管懦夫廢柴一大堆，但不可否認的是，有能耐的人物還是有一些的，如果做輸死抵抗的話，泰克圖斯也沒有信心能穩拿下匕港鎮。

和匕港鎮相比，阿卡迪亞的戰斗力明顯弱了一大截，偏偏它哪里疑似擁有著大量的“寶物”——一艘廢棄的核潛艇，和一枚已經無法取出發射的核導彈，是沒法滿足泰克圖斯的野心的……他想要更多，而泰克圖斯與艾倫一樣，堅信迪瑪的“家當”遠不止表面上的這些。

問題是，兩方目前的首領，無論是艾菲莉還是馬丁大祭司，他們對阿卡迪亞的態度都很友好，畢竟雙方都受了迪瑪天大的恩惠，是絕對不可能與阿卡迪亞為敵的。因此，泰克圖斯最終找上了一個身處于敵對陣營，卻和他有著相似訴求的野心家。

艾倫·李殺死了一名無辜的傳教士，以這種行為去激怒核子教會，只要泰克圖斯煽動一下，很容易就能將教眾的悲憤，轉移到對馬丁祭司的不信任上。如此一來，泰克圖斯就有理由趕走馬丁，自己上位成為大祭司，對匕港鎮發動戰爭。

等到出現了傷亡，勢必會讓教會全體人員的情緒升溫，逐漸失控，屆時被仇恨主導了思想的眾人，如果聽到阿卡迪亞也在背后推波助瀾的消息，會發生什么后果？

同樣的道理，換在匕港鎮，也是一樣的結果。

無論匕港鎮和核子教會之間的仇恨有多么深，雙方彼此間都沒有能力直接端掉對方的老巢，那么防衛能力更弱而且地緣位置更近的阿卡迪亞，一旦拉到了仇恨，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出氣筒。

泰克圖斯和艾倫·李，從一開始的主要目的，就是合作瓜分阿卡迪亞的資源——至于以后沒有了阿卡迪亞這一個緩沖帶，兩個打出了腦漿子的勢力要如何在遠港島上“共存”……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就得看各自的本事了。

……得虧這兩個自我感覺良好的家伙，密謀的時候都很小心謹慎，沒有暴露在迪瑪安置的合成人眼線的視野中，要不然，說不定今晚時候，核子教會本社爆破與匕港大停電就會同時發生。事實證明，迪瑪選擇“留一手”還是有點道理的，畢竟在這么一個“禮崩樂壞”的時代，他一個冷酷心黑的合成人，論起節操還真不一定低過平均水平……不知感恩沒有廉恥的白眼狼，幾乎可以說遍地都是。

相應的，有高尚的道德標準與品格的人物，也是存在的。

同樣是出身核子教會，現今的大祭司馬丁，就是一位當得起“德高望重”四個字的敦厚長者。他作為核子教會的信徒，從來不會將自己的價值觀強行灌輸給那些不信教的人，甚至愿意站在對方的立場上去思考，因而在核子教會這么一個偏執狂集中的地方，馬丁祭司的威望一直都處于一種較為尷尬的狀態——以泰克圖斯為首的一批強硬派，始終對馬丁的領導方針不認同。

馬丁對于自己的處境一清二楚。

他的眼睛沒有瞎，耳朵沒有聾，雖然他也不知道泰克圖斯與艾倫·李私下的秘密交易，但從泰克圖斯平日里表露出的蛛絲馬跡中，不難分辨出，這位他名義上的“副手”，暗中在招兵買馬、籠絡人心。

結合泰克圖斯一貫的風格和思想，馬丁不難猜出，泰克圖斯已經在著手謀奪大祭司的位置了。

如果放在平時，泰克圖斯定然難成氣候——除了部分骨子里“閑”不下來，比起信眾更像暴徒的家伙，大多數信眾對于馬丁大祭司還是相當認同的，因為在他的帶領下，眾人成功找到了遠港島這一處“圣地”，甚至還擁有了一座“神殿”……核潛艇在他們看來，可不就是神殿嗎？

核子教會不缺苦修者，但條件允許的話，大多數信眾還是希望自己生活的地方能夠條件舒適一些的……至少，不會受到刮風下雨的影響吧？從這個層面來看，馬丁大祭司在核子教會的歷史上，堪稱一代偉人了。

按理說，泰克圖斯是沒有機會，去撼動馬丁大祭司的地位的。

但成就偉人，不能犯下原則性的錯誤，不然就會被打破籠罩在人身上的那層“光環”。傳教士被殺害的消息，很快就傳回了核子教會的基地，當馬丁聽說了這起悲劇后，他立刻明白了泰克圖斯的底氣從何而來。

“唉，釜底抽薪啊。”

如果是突發情況，那么馬丁和泰克圖斯的起跑線是一樣的，可現在泰克圖斯明顯有了“先見之明”，提前一步做好了向馬丁發難的準備，以至于消息傳達過來的時候，馬丁已經喪失了主動權，只能被動地去接下泰克圖斯的發難。

“大祭祀！很多教友情緒激動，要求您對昨日教友被殺一事做出解釋……”

“已經沒必要繼續稱呼我大祭司了。”馬丁搖了搖頭，頗為無奈地嘆息道，“‘早已經’有人洞徹了匕港鎮人的惡毒和陰謀，而我這個當大祭司的，不禁對他們的‘惡意’后知后覺，甚至在這個神殿中，我可能都是最后幾個知曉教友被殺一事的人了——事已至此，我又有什么臉面繼續占著大祭司的位置？呵呵，該退位讓賢了。”

“這……這明擺著就是泰克圖斯那個小人的陰謀啊！”

“馬上就是泰克圖斯大祭司了，注意你的用詞，孩子。”

有人還站在自己這一邊，選擇相信自己，這讓馬丁感到很是暖心，但他更加明白，事已至此，僅靠少數忠心于自己的信徒，是沒有辦法翻盤的，反而只會白白斷送他們的性命——泰克圖斯能用傳教士的性命做“祭品”，顯然，這樣天性涼薄的人，是不會在乎幾個礙眼的“馬丁派”的教友的性命的。

事到如今，馬丁絕對不能在核子教會的地盤上，同泰克圖斯發生沖突。他十分明白成王敗寇的道理，一旦發生了正面的沖突，必敗無疑的他，絕對會在事后被勝利者肆無忌憚地抹黑，這會讓泰克圖斯的正統性更為牢固。馬丁現在唯一有效的反擊的方式，就是不給泰克圖斯刷聲望的機會——只要沖突沒有發生，那充其量只能證明，泰克圖斯比馬丁更富智慧，更有遠見，而不是泰克圖斯正確而馬丁錯誤。

馬丁在艦長室里，將所有代表著大祭司身份的事物，統統留下，擺放整齊。

“大祭司，你這是……”

“我不會給泰克圖斯任何機會，就連通過對質來彰顯他睿智的機會也不會給。”馬丁無比慶幸自己但是聽從了迪瑪的建議，在潛艇停泊的基地內專門留下了一個暗道，“我主動將大祭司的權力留下，迥然一身離開，這樣在教友們看來，無非就是我認識到自己的不足，自慚形愧之下主動選擇讓賢于泰克圖斯。”

換而言之，泰克圖斯的大祭司之位，有相當一部分，來自于上一位大祭司的認可——泰克圖斯就不能隨意抹黑馬丁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