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糖衣炮彈

四月的夜晚雖然已經不再寒冷，但夜風襲來，依然略有寒意。當廚房的粗使婆子把冒著熱氣的老鴨粉絲湯抬上圍墻的時候，在冷風中站了快兩個時辰的兄弟們心中一陣雀躍。不過高興歸高興，他們還是很有序地輪番快速吃完了自己那份，然后精神抖擻地繼續嚴陣以待。

因為宋舞霞對食物的挑剔，碧琰山莊的吃食一向是真材實料，精工細作的。就拿今晚的老鴨粉絲湯來說吧。這鴨子可是真真正正散養了兩年多的老鴨。為了家禽的肉質鮮美，后山有一大片的空地，啥都不干，專門用來散養。那些雞呀，鴨呀，豬呀，牛呀等等，吃的是優質的稻谷，新鮮的魚蝦，平時還專門有人陪著它們遛彎，增強肉質的口感。

今日，上面傳下話，莊主要回來了，晚上的宵夜就準備他愛喝的老鴨湯。于是廚娘從下午就開始熬湯，用小火整整熬了一個下午。現在的氣候仍屬春天，所以湯里面除了加老姜，陳皮等輔料外，還加了薏米。因為薏米煲老鴨有清熱利水、滋補五臟。合適春天多變潮濕的天氣。

熬湯過程中，除了要時刻注意火候，還要不停地去油，直至鴨子煮爛。之后用細紗過濾，只留下濃稠香滑的湯料用來燙粉絲和鴨血，最后加上鹵好的鴨肫、鴨肝、鴨腸，小蔥。

當然，給值夜的人做的湯沒這么精致，可那鴨子仍然是貨真價實的老鴨，湯也是用老姜，陳皮足足熬了一個時辰（兩個小時）的。粉絲湯中雖然沒有鹵味，但那些鴨肉酥爛可口，不是普通人家能吃上的。

幾大鍋子的老鴨湯搬上圍墻，同時揭開鍋蓋，頓時香氣四溢。官兵們離得遠，又是坐在地上的，最多聞著覺得挺香而已，可黑衣人是站在樹上的，風一吹，香味直往他們鼻孔里鉆。雖然碧琰山莊的人只是無言地吃著自己的宵夜，但湯的熱氣，香味，正勾引著黑衣人最原始的欲望。

當黑衣人憤憤地望著吃得不亦樂乎的守衛時，宋舞霞正陪著四個小孩在密室吃銀耳紅棗湯。當她看到官兵們收到胡三射出的信之后，席地而坐，她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聽碧玉說，因為值夜的人太多，養的鴨子已經宰了一半，宋舞霞才記起今天山莊的人，包括廚房在內都在加班，而那些坐在山莊門前的士兵也算是為了他們在值夜班。

此時，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為了再一次向官府表示自己的友好，她吩咐廚房，把剩下的鴨子全宰了，也給官兵們做一份宵夜，再把莊里備用的被子毯子放在大門口。

雖然是給“敵人”做宵夜，廚房的人也不敢怠慢，認真的殺鴨子，放血，細細地熬湯，準備粉絲。熬湯需要時間，就算廚娘們的手腳再快，也需要大半個時辰。這時間，肖千戶正與他的師爺在一旁嘀嘀咕咕，分析局勢。

他們都看到了碧琰山莊的人不緊不慢吃宵夜的畫面，愈加覺得綁架的事肯定是子虛烏有的。兩人一致認為，如果他們真是綁匪，面對官府的圍剿，怎么能如此從容？把肉票連夜送走？那更是不可能，他們的人早已把下山的路都封死了。

再看兵部的公文，語焉不詳，根本沒提碧琰山莊四個字，也沒有任何具體的命令，更像是礙于某些原因，敷衍性發個命令而已。如果真是什么厲害的人物要對付碧琰山莊，直接把他們扣上一個反賊的帽子不就得了？

再說從縣到州的各級官員，能躲的就躲，能藏的就藏，實在避不了的就把責任往下推，這哪是想辦事的模樣。那些的人職位比肖千戶高，俸祿比肖千戶多，他覺得。既然那些人精沒一個想針對碧琰山莊，他又何必當那個出頭鳥，被人當槍使呢？他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該來，找個手下，帶個三五十人來意思意思圍剿一下，對兩邊都交代得過去。

他正在那里懊惱呢，碧琰山莊的大門打開了一半，能清楚地看到有人正往外搬東西。官兵們正奇怪，陳二狗的聲音傳來了：“肖大人，更深露重，莊主吩咐給官爺們做了一些湯水，還有一些棉被。如果官爺們需要，就過來取，不需要就這么擺著，明早我們再派人來收。”

肖千戶是認識陳二狗的，這幾年沒少收他的禮。雖然他也害怕湯里有毒，可吃不吃是一回事，面子上不能做得太過。所以他派了幾個兵丁把鍋子和被子都取了回來。

沒有長官的命令，士兵不敢隨意打開鍋子，可鍋子并不是完全密封的，在寂靜的夜空中，老鴨湯的香味正源源不斷刺激著每個人的嗅覺。兩天只啃過幾個干饅頭的眾人饑腸轆轆，直咽口水。終于，有膽大的忍不住了，小聲要求讓自己去試毒。

那人吃了一大碗，過了一盞茶時間依然活蹦亂跳的，甚至要求再試一碗。眾人忍不住了，一哄而上，肖千戶自己也吃了一大碗。于是站在樹枝上的黑衣人再次飽飽地聞了一次老鴨湯的香味。

無論哪個時代，溫飽一直是人類的基本需求。官兵們吃飽了，拿起放在一旁的被子，毯子，三三兩兩靠在一起呼呼大睡，等著天亮。有貪吃的還在想著第二天一早碧琰山莊會不會供應早餐。

被碧琰山莊的箭頭指著的黑衣人就沒這么舒服了，他們站在樹上一動都不敢動。此時此刻，比起圍墻上站崗的人，他們更恨在門前睡大覺的官兵。如果不是官兵們不敢強攻山莊，制造混亂，他們至于在冷風中瑟瑟發抖，又冷又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