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若只如初見

小沙彌卻是開心極了，他撫摸著小狐貍的后背，將紅花插在小狐貍的頭上，眼中滿是歡欣：“我叫太虛塵，你叫太小白，太小白，太小白，嘻嘻！”

小狐貍感受到小沙彌的喜悅，從他懷里掙扎著跳到地上，因為劇烈的掙扎，它頭上的紅花跌落在小沙彌腳邊。

小沙彌眼中浮現出失落，望著遠去的小狐貍，他道：“小狐貍，你要回家了嗎？”

小狐貍沒有回頭，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視野中，小沙彌雙手支著下巴，重新坐回湖邊。

他看向身邊落在青草上的紅花，忽然將紅了撿了起來，然后放在手心，細細欣賞起來。

不一會兒，當小沙彌還在發呆的時候，小狐貍又跑了過來，這一次，它叼著一串如同紫玉般的葡萄。

小沙彌眼睛亮了起來，嘴角邊不由留下一絲口水，他擦了擦口水，高興說道：“小狐貍，這是給我吃的嗎？”

小狐貍搖著尾巴，將葡萄放在小沙彌面前。

小沙彌口水直流，他飛快地拿起葡萄，三兩口將這一小串葡萄吃了個干凈。

感受著唇齒間的甘甜，小沙彌將嘴角上最后一滴葡萄汁舔進嘴巴，隨即眼巴巴的看向小狐貍，說道：“好好吃的葡萄，小狐貍你還有嗎？”

小狐貍充滿靈性的轉身，沒過多久又叼著一串葡萄跑了過來……

這個下午，小沙彌高興壞了，他捂著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一邊逗弄著小狐貍，一邊暢快大笑。

稚童那天真無邪的笑聲回蕩在整個小湖，邊上的精怪仿佛也受到感染，不再大吼大叫，全都陷入沉靜。

落日的余暉僅剩下最后一線，這時候，山林中傳來老僧焦急的呼喊：“凈空……凈空，你個兔崽子跑哪去了？”

小沙彌聽到老僧的聲音，先是一陣激動，隨即卻鼓起了腮幫子，裝作一副生氣的模樣。

他摸了摸小狐貍的腦袋，想了想，將自己手腕上的那串佛珠套在小狐貍的爪子上，說道：“小狐貍，你送了我紅花，還送了我這么多好吃的，凈空還小，沒有錢，就只有這串佛珠了，你一定要好好保管著，不要丟了。”

說罷，他將小狐貍放在地上，起身將屁股上的泥土草屑拍干凈，想了想，他又將地上的紅花撿了起來，一邊向老僧聲音傳來的方向奔跑，一邊對著背后的小狐貍揮手：“小狐貍，凈空要回家了，凈空明天在來找你玩。”

小沙彌那瘦小的身影逐漸遠去，這一副畫面被定格，逐漸變得支離破碎……

接下來，王沖的視野中景象不斷更迭，許多畫面在他眼中一閃而過。

大多是小湖邊上，小沙彌和小狐貍歡快玩耍的景象，少部分則是小狐貍叼著野果，跑到小廟門口，看著小沙彌誦念佛經，偶爾回頭對它擠眉弄眼。

畫面在破碎和變化中加速，漸漸地，更多的畫面變成小狐貍獨自坐在湖邊，望著湖面上的波紋發呆，偶爾小狐貍還會出現在小廟門口，看著老僧孤身在那誦念佛經。

小沙彌的身影開始在這些畫面中消失，往往十幾副畫面才會出現一次。

而每次出現，小沙彌都在長大，他不再是小沙彌，而是留起了黑發，他臉上的笑容也逐漸變少，大多時候都是面無表情，如同傀儡。

小沙彌變了，他不再以凈空自稱，而是換成了太虛塵。

偶爾看向小狐貍的目光，也開始透露出冷漠，以及……

殺意！

小狐貍的靈性在催促著它遠離太虛塵，但是每天醒來，它又迫不及待的跑到湖邊，亦或是來到小廟前，等待太虛塵的歸來。

……

在王沖的眼中，小狐貍始終未變，亦如初見時純真無邪，帶著對小沙彌的依賴以及對未來僅有的憧憬。

太虛塵卻在飛速成長，從稚童到十五六歲的少年，他的面容不再是最初那般純凈，而是變得陰沉，就好像在臉上套了一副面具，將自己內心的想法完全封閉在面具之下。

畫面又是一轉，小狐貍出現在某處山谷中，山谷中不僅有它，還有眼神靈動的小猴子，通體青綠的小蛇，胡須很長的大花貓……

這些動物和山中的精怪不同，他們就和巴掌大的小狐貍一樣，外形獨特，同時擁有不同于精怪的靈性。

老僧就在這群動物中央，他的樣貌和幻境最開始時一樣，一點變化也無。

他蹲在小狐貍的邊上，神情和藹的摸了摸小狐貍的腦袋，道：“他回來了，你要去看看他嗎？”

小狐貍的‘他’只有一個，聽了老僧的話，它那幽藍色的眼睛中露出喜悅，隨即跑開了，它在山林了奔跑了許久，不知是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夜幕漸漸降臨，山林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古怪叫聲。

小狐貍終于跑到一個瀑布面前，然后縱身一躍，巴掌大的身軀穿過瀑布，出現在一個黝黑的山洞中。

它抖了抖身上的水漬，邁著熟練的步子，緩緩向山洞深處走去。

山洞的石壁上，開始出現紫色的藤條，這些藤條就像是爬山虎一樣，密密麻麻將山洞四壁完全占據。

小狐貍熟悉的踩在藤條上，不一會兒就出現在山洞最深處。

到了這里，藤條就如同手臂般大小，看上去就如同巨蛇一般，好不恐怖，最中央的枝葉下，僅剩下最后一枚龍眼大小的碧玉色果子。

那果子充斥著爆炸般的靈氣，僅是看上一眼，就讓人有種飄然欲仙的錯覺。

小狐貍將果子從枝葉下咬下來，然后叼在口中，滿是喜悅的出了山洞，向小廟方向跑去。

畫面開始加速，沒過多久，小狐貍的眼眸中已是出現小廟的影子。

小廟亮著油燈，露出明晃晃的光芒，隱約可見一道熟悉的影子露在小廟之外。

小狐貍叼著果子，向前走了幾步，隨即止住腳步，幽藍色的眸子中第一次露出驚恐之色。

它那純白的尾巴高高翹起，身上的毛發瞬間豎了起來，口中發出威脅性的嘶吼。

“小狐貍，是你嗎？”

小廟中傳來虛弱的呼喊聲，是小沙彌的聲音，哪怕因為成長，他的聲音早已和最初完全不同，小狐貍依舊能夠聽出來。

小狐貍聽到小沙彌的聲音，義無反顧的沖向小廟，出現在小廟門口。

小廟中，太虛塵半跪在血泊中央，神情木然的望著小狐貍，他那黑發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如雪般的白色，上面沾著猩紅的血液。

血泊邊上，是老僧的尸體，老僧半邊身子徹底化成齏粉，猩紅的血液流滿整座小廟。

太虛塵渾身染血，一只手臂只剩下空蕩蕩的袖子，他坐在血泊中央，面色蒼白的向著小狐貍伸出兩指，神情越發木然。

“你們……都該死。”

漠然的聲音從小廟中傳來，隨即而來的是狐貍驚恐的尖叫……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太虛塵顛顛撞撞的從小廟中跑出來，他手中捏著兩枚珠子。

珠子碧藍，一如藍天，純澈如洗……

畫面在這一刻變得黑白。

佛像腳下，紅花早已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