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猛然回頭,只見場中五人里除了夏姑娘還傻傻站在原地以外,其余方嘯天這個大胖子,高大副官和冷艷女子都又退后了一步。
謝安冷冷道:“方將軍,這是什么意思?”
那位副官眼神忽然冰冷,嘿嘿一笑撕破臉皮道:“請孫仙長出手吧,如果不把你帶到這兒來,你恐怕還是藏拙的很吧?當然要是為難的話,小人可以替仙長出手,只是需要仙長手上的那道水神符還有咒語。”
方嘯天眼神也瞇了起來,道:“孫仙長,實話和你說了吧,湖中有一只千年墓妖,如果你不把水神符交給我,我現在就能把你喂了墓妖果腹。”
冷艷女子依舊不說話,不過一雙眼睛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幽幽的紅色,直勾勾盯著他。
她是修行者,謝安其實早就看出來了,所以那股隱隱的不安,大概就是來源于此。
閣樓外大敵當前,方嘯天從沒有想過組織手下抵抗,更別提動用這位隱藏的修行者,從一開始,他就在有意無意把所有人活命的希望放在那張水神符上,而地點其實早就想好了,就在地宮。
謝安此刻終于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
原來自己在算計方嘯天,而方嘯天卻在算計這位孫仙長。
謝安想進來這個藏著那株千年人參的地宮,而方嘯天其實早就想把孫仙長引進地宮。
想來在外邊這位孫仙長有水神符保佑,他們奈何不了人家,現在湖中有這只千年墓妖,孫仙長的水神符召喚出來的水神可能來不及出手就被湖中的墓妖吞噬,所以方嘯天一定要把這位孫仙長引到此地。
只有在這里,他才能最大程度削弱孫仙長的水神符,讓這位孫仙長失去最大的依仗,在真正的生死攸關之際,遂了方嘯天的野心。
謝安心底暗道好計謀,好殺心。
外邊數百兄弟全然不顧,就僅僅是為了一張水神符。
可同時謝安也在盤算著,究竟是什么樣的水神符,讓方嘯天如此忌憚,而且旁邊還有那樣一位女子。
謝安當然不知道在真正的孫仙長身上藏著的乃是一張水道祖神符,甚至方嘯天自己也不知道,但方嘯天知道那天這位孫仙長只略微施展神通,請出一尊模糊的水神,然后當天講武堂就失去了十幾位二境修行者,其中還有幾個是二境巔峰。
方嘯天的野心一瞬間就上來了,當然不會放過這一張符。
所以之后派夏姑娘接近孫仙長也是出于這樣的一個目的。
只是這個計劃明顯失敗以后,方嘯天惱怒夏姑娘故意放水,所有才有了把夏姑娘賜給營中弟兄的那一幕,可就在他以為水神符無望的時候孫仙長去而復返,又恰逢有人襲擊,一切都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
方嘯天不信命,可這回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仿佛身后命運女神不斷的扒拉吉兇,鴻運當頭。
所以其實方嘯天從在二樓看到下邊的攻勢之猛以后,就已經計上心來,弟兄們上頭還可以再派,可是水神符只有一張。
等這事兒結束,自己不光可以從一大筆撫恤金中撈不少油水,還能得到這張夢寐以求的水神符,真可謂是收獲滿盈。
從始到終,方嘯天都沒有把心思放在底下兵丁的死活上邊,只要循循善誘把孫仙長引到此處就可以。
本來,除了那張水神符以外,孫仙長身上就沒有任何值得他忌憚的東西。
那身破爛修為,簡直不堪入目。
謝安細細回想今晚所見的一切細節,終于基本想出同樣的大概輪廓。
那位夏姑娘好像有所意識,只是謝安當時并不理解她目光中的含義深淺。
事情到了這一步,雙方都明朗了許多,謝安稍稍松了一口氣,心底的不安也煙消云散,如果就這么一點兒手段,還不值得謝安為此憂慮。
謝安開始想自己的那兩件事,該怎么樣才能順利到手,尤其是張富貴當初到底和方嘯天交換了什么,還有就是怎么安然退出。
自以為勝券在握的方嘯天等人自然不知道此刻謝安想的是什么。
接下來,令他們震驚的是,此刻他們眼前的孫仙長竟然依舊毫無懼色,反而背著雙手在湖邊走了一圈回到他們面前,淡淡開口道:“所以,我們要不談談?”
“談?”
那位副官搶先開口,而后不禁笑的前仰后合,故作茫然之姿道:“你?你用什么和我們談?”
謝安一點兒都不想理會這個自以為是的蠢貨,把目光落在了方嘯天的身上,方嘯天冷靜開口道:“孫仙長,我們還算有點兒交情,只要你把水神符交給我,我絕對不會虧待你,你不是喜歡夏半煙,我送給你就是了。”
夏姑娘眼神一凜,大氣不敢出。
謝安道:“一張水神符莫非就值這個價錢?方將軍,你可別忘了,如果我鐵了心玉石俱焚,你們也沒好果子吃,外邊還有一只火猩猩呢。”
不等方嘯天說話,謝安又繼續道:“我倒是不知道這地宮能撐多久,不過,萬一真的被那幫人破了以后,我用水神符換一條命,不為過吧?”
方嘯天上前一步,身上的肥肉都顫了起來,“可你如果現在不給我,我現在就能要你的命!”
副官把手放在了腰間。
那冷艷女子沒動,只是一雙冷血眸子從未移開謝安的身上。
“好好好,”
謝安輕松笑道:“何必這么劍撥弩張,我知道現在絕不是各位的對手,所以才商量嘛,我要的也不多,爭取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面,大家一起同仇敵愾,共同對付外邊的那些人不好嗎?”
副官微怒,本想重復方才同樣的話咄咄逼人,可是方嘯天卻微微抬手打斷他,道:“那孫仙長盡可開口。”
“這才對嘛,”
謝安把視線拉遠,放在那幾座屋子上邊,“我想要方將軍這里的一個寶物。”
“什么寶物?”
“千年人參。”
方嘯天臉色頓時大變,謝安仔細盯著方嘯天一切的神態變化,方嘯天伸出一根指頭顫聲道:“你,你認識張富貴?”
那位副官也大為震驚,好像對這個名字極為忌憚一般。
謝安順勢點頭哼了一聲道:“同屬月組麾下,怎么可能不認識?”
方嘯天臉色一變再變,很顯然這個東西好像牽扯多大的機密一般,方嘯天最后目光一沉道:“月組天申令,你如果有天申令,別說那寶物本來就是你們的,拿走便是,就是水神符一事,方某也再不敢染指,從此刻開始,全憑仙長一人差遣。”
事情有了新的變化,謝安心神電轉,摩挲了一下手指,佯怒道:“混賬!天申令豈是月組麾下人人都有之物?”
說完抱拳向上,繼續道:“此乃組內最高令別,號令一切殿中修行者,這方將軍該不會不知道吧。”
“可如果你沒有,你怎么證明你的身份?”
“張富貴平時用日組身份,其實乃是我月組的幾位少有的副組長之一,這么說可信嗎?”
方嘯天微微沉默,最后搖了搖頭道:“這一點,南方的青天堂也知道。”
謝安上前一步,第一次盯著那個冷艷女子看,淡淡道:“如果我能輕而易舉置她于死地,你還會不相信嗎?”
方嘯天心神巨震。
那冷艷女子眉頭也皺了下來,眼中閃過一抹忌憚。
神殿和大名府,修行者眾多,實力深不可測,天下數的過來的三境修行者幾乎全部被包攬在這兩個陣營之中,當然必須除去個別古老門派,道統源頭,但這些個門派歷朝歷代都不會參與王朝更迭,天下逐鹿,這或許也是為什么他們就能傳承千年,永享香火的原因。
剩下的就是沒有山頭,門閥,家族背景的純粹散修了,實際上這類人也少,但凡有點兒實力的散修都選擇了依附各家門閥,宗派,這樣不單單是對修為有所裨益,更重要的是說起話來,腰板兒會比一個人的時候挺直許多。
真正的山野之間的修行者,大部分是沒人要的低階修士,就如同夏姑娘所說,他們所掌握的散修名單中幾乎沒有可以輕而易舉把孫仙長制服的人。
有門有派的修行尚且難如登天,更別說散修之流,他們幾乎都是以二境作為畢生追求的極限了。
方嘯天自然也對此深信不疑,對方如果真的可以輕而易舉擊殺一個二境巔峰修行者,再加上知曉張富貴這么深的秘密,那首先一定不是散修,應該是奉命行事,其次,是神殿中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因為張富貴這個秘密可不是誰都可以知道,他要不是時運不濟被派到此地當炮灰,周旋在南北雙方之間,恐怕這輩子也不會認識張富貴。
當然,也得力于自己的諂媚之功,和那個驚人的秘密。
如果不是神殿,除非,他是大名府的,方嘯天腦海中最后還是不放心的想了這樣一種可能,最后自嘲一笑,大名府還在外邊找自己呢,如果真是大名府的,現在還用那只猩猩瘋狂踏門嗎?
方嘯天思緒萬千,閉眼長出一口氣道:“求您點到即止。”
謝安詭譎一笑,“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