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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都城。
但凡是下傳遍聊故事,往往極有水分。
就像整座京城的茶樓酒肆,胡同巷口都在傳一個一個月之前有兩位三境修士渡劫,其中一位一劍蕩平了魏都城方圓數百里的故事,這其實純屬無稽之談,不過有一點,倒是真的,那就是整座大衍山,確實是沒了。
雪狼谷在魏都城的東邊大峽谷,所以僥幸存留了下來,而至于魏都城,破馬鎮,乃至更北邊的河安城,云州城,都幾乎沒什么問題,這本身其實并不合理,因為大衍山占地何其遼闊,既然能將整座大衍山夷為平地,那北邊的城鎮又怎么可能安然無恙呢?
于是有人推測,謝安那一劍,可能刻意照顧兩了他們,所以換句話,如果謝安當初傾力而為,不定還真的就和傳聞相仿了。
那一劍,哪怕一個月過去了,魏都城的人們想起來都不由自主的發抖,而當時,更是令幾乎所有人肝膽欲碎。
以至于沒過一的時間,廖堂主就收到了同門好友王鑫的密信,語氣極度卑微,大致內容是,之前寄存在講武堂湖底秘境的書,可否歸還,如果廖堂主答應,大名府將徹底撤出魏都城地界,包括河安城,云州城,都不會再有一個大名府的弟子。
廖堂主看過信后開懷大笑,并且把信箋立刻給秋若云看了一遍,秋若云當時就笑道:“什么時候咱們變的這么高高在上了,本來就是人家的東西,咱們歸還人家不是經地義的?王山主口氣如此卑微,傳出去,還以為咱們講武堂仗勢欺人呢。”
廖堂主笑道:“這事兒多多少少還真有點兒仗勢欺饒意思。”
誰都知道,王鑫雖然名義上是內堂山主,可其本身修為卻不高,能坐到這樣一個位置,多半是和他父親有關系,阮連玉故意許以高官厚祿,以用此鉗制北方袁氏的那位王大人,父子兩,一南一北,這既是噱頭,又可以令兩方陣營的其他人全都盯著這一對父子,無形之中,就是枷鎖。
而同時呢,大名府內堂山上的三境修士又幾乎互不干涉,除非某些特殊的任務才會請這些大修出手,而特殊任務又需要阮連玉的首肯,所有王鑫這個山主,實際上當的極為憋屈,雖不完全是空架子一個,可也相去不遠了。
這就是阮連玉高明的馭下之術,令王鑫既覺得雞肋的同時,又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所以當王鑫這位同門好友送來密信時,廖堂主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是阮連玉暗中授意的,只是阮連玉一向自視清高,并不認為廖堂主在這樣的事情上有和他對等的談話地位,這才派了王鑫。實際上,不止廖堂主,從根兒上,他就沒瞧的起誰過,即便是渡劫之前的師叔,他也只覺得如孩子過家家一樣。
這就是阮連玉。
此方地,曹澤之后,以一己之力,力壓三百年修行界。…
只不過,這回可真是踢到鐵板上了,能讓阮連玉這樣低聲下氣的,可不是他廖承志,而是謝安和師叔,可即使如此,廖堂主和秋若云想起來,也覺得無比開懷。
謝安和師叔渡劫以后的一個月,魏都城沒再發生任何的大事,距離上次虞河大水也有一段日子了,人們的新房子也基本都建造完畢,恢復了正常的生活,而那些當時驚駭不已的神仙事也如兩年前的那尊墓妖作亂一樣,漸漸的平息在細水長流的日常生活中,平陽巷的老奶奶依舊在拉那一曲古曲,吳坤斂去了所有神通,也不再以大公子的身份參與修行界,只一門心思照顧老奶奶,城北的伍家終于定下了替夫人陳雪召靈的日子,童家酒樓被一對來自破馬鎮的夫婦接管,竹姐在其中打雜,吳坤會經常過去,打包一些酒肉,送到城西的武帝廟。
平陽巷和柳林巷,這一個月走了不少人,那位和不少女子寡婦有過糾纏的趙光吉走了,不知道是去了什么地方,不過臨行前,據和那個怕老婆的范全有過一席徹夜長談,這是范全老婆偶爾不心漏嘴的,她本以為這不算什么,可沒想到回家之后,被第一次對她發怒的范全嚇了個半死。
范全也走了。
柳林巷里原來的那家藥鋪里的那名豐韻女人也走了。
還有如和范全經常在一起搭伙作伴,外出打工的王二,禿頭漢子,都走了。
拖家帶口的走了。
有人這是逃難,魏都城今年發生了太多的災禍,和那個孤兒謝安脫不了干系,這娃子從就有心眼,如今混成了這副模樣,人們雖嘴上不敢,可心里多多少少有種好像災禍就是被他引來的感覺。
畢竟就這一碗水,他好了,別人能好的了嗎?
這是俗世市井中的看法,實際上也確實沒錯,話糙理不糙,放在修行界里,這叫氣運。
一碗水的氣運,某一個人破格獲取了大半碗水甚至整碗,那其他人必有災禍,福緣淺薄。
當然這是一般的法,實際上,謝安本身就是大衍山的氣運收攏者,魏都城的氣運,他沒占據分毫。
不過這些人心深處的算盤,沒人,也不會真正有人計較。
伍陽和竹姐約了日子要在年前成親,他們不方便進去雪狼谷,所以這事兒還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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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托付給了吳坤,要吳坤代為轉告謝安,吳坤只默默的應了一聲,然后祝福竹姐,對于伍陽,吳坤即使如今成了周大公子,也實在沒什么好心情祝福他。
伍家發出了英雄帖,伍夫人陳雪召靈之日,就是伍陽他爹,伍滄海的金盆洗手之日。
屆時,伍滄海在英雄帖,他會毫不吝惜的公布一些墓道圖,大多數都是晉州本地的普通墓葬,但即使如此,這對于一般的盜墓團伙,已經是不可多得的至寶了。
除此之外,伍滄海還公布了一件壓軸大事,這事兒如投石擊水,迅速在看似平靜的魏都城表面之下,掀起了一股不的暗流,以至于迅速影響了世俗界和修行界的兩股非同尋常的力量,一個是北方的袁氏,一個是襄樊的繡樓。…
這事兒的原委是這樣的,伍家大院之前就常常鬧鬼,本來盜墓一行的,對這種事情多有手段,可不知為什么,這回這鬧鬼一事可不,伍家三叔竟然莫名其妙的病倒了。
于是伍滄海下了血本,用一本有之前他們和張家以及神殿日組聯手盜取大衍墓的路線圖,以及詳細標注的筆記,來懸賞一位大神通修行者,超度伍家的鬼魂,伍陽曾建議,此事讓謝安做再合適不過,可伍滄海不知為什么,斷然拒絕了。
在那之后,周大人三番五次登門,好歹,自己手底下能人輩出,不相信大可一試,然而伍滄海只是微笑著婉拒了。
相反,繡樓的人,只去了一次,伍滄海就欣然答應了下來。
還有一件事,也曾鬧的沸沸揚揚一段時間,河安城的管二爺不知從哪得到了消息,那位翟景翟少爺在魏都城的縣衙里被人看見過,于是管二爺不顧一切要來縣衙要人,竇連勝根本不知道什么翟少爺,也懶得理會這種地痞,所幸閉門不見。
常風倒是出去過一次,只那是之前翟景一起來喝酒,后頭的事情,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管二爺哪信這個,什么也要討個法,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此事愈演愈烈,竟然上演了數百黑衣人包圍縣衙的一幕丑劇,最后還是那位周文興周大人出面,這事兒才算暫時告一段落。
周大人從京城帶來了不少軍隊,光是親身護衛就多達一個營,城外光明正大駐扎的,還有一個加強團,據。
周大人和那個警衛營下榻的地方,正是之前張家古鎮。
同樣的,也是簡單修繕了一番,就入住了。
張家古鎮,自從周大人下榻以后,每到晚上就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像是狼嚎,又像是貓狗叫春,起先人們還覺得瘆得慌,可是后來親眼所見有一位法力高強的得道高僧,一手提著一個行山杖,一手托著一個缽盂,每晚上在屋頂巡邏,偶爾打坐,立刻會有一圈金燦燦的佛光普照,可謂真正的活佛,比寺廟那些好看多了。
人們也就因此不在乎那些奇奇怪怪的聲音了。
這就是這一個月以來,看的見,聽得見的些許事,有的或許也不是事,只是和一個月以前那場驚地,泣鬼神的劫相比,終究還是太微了些。
然而那個故事里的兩位主人公,卻一個比一個消失的徹底,師叔渡劫以后,人們本想著,第一個去處,理所當然的就是武當山,于是底下真有人不辭萬里,日夜兼程趕到武當山求見這位師叔,哪怕不收徒弟,只稍微指點指點迷津也好,然而看門的弟子,師叔根本不曾回來。
至于謝安,這個在那場劫之中更主要的人物,人們,已經快把他忘了。
普之下,但凡是修行界中,不管是大大的門派還是修行家族,無一例外,全都在師叔渡劫成功以后,立刻請出宗門至寶,爭先恐后的向武當山示好。…
哪怕是在修行界里早有些不利傳聞的終南山和龍虎山,也非常及時的向武當山示好,表達祝賀,二者也都有重禮,終南山是一道祖師符箓,據可以拘靈遣將,打通陰陽兩界,地府之門。龍虎山則是一枚拇指指甲蓋兒大的一枚金印,底部是先雷紋纂刻,上書影五雷正宗”四個漆紅字。
可別看這枚的金印,這可是龍虎山師府歷代師都要完成的大道,蘊含有地至陽至剛的雷法,再以特殊的秘法煉制,調理,使得這枚金印不光是在修行者法力之下可以綻放不亞于劫第一道問力之雷的驚人神通,甚至就是在凡人手里,也能永久辟邪去兇,尋常鬼物接近方圓百丈之內,就會本能的心生預警,方圓十丈,則立刻形神俱滅!
就是得到地認可的陰神,也不能接近方圓十丈!
雖不至于立刻灰飛煙滅,可金印之上的正宗雷法威壓,也不是鬧著玩的,很可能會影響到大道根本,將來投胎轉世,落得個福緣淺薄。
這兩件寶物,只要不是瞎子,任誰也眼饞到綠光幽幽,可同時彼此心里也都明白,如今的武當山,已是一夜之間,今非昔比。
只因為一個四境!
除了這兩家,佛門道統里,少室山和峨眉山聯名祝賀,五臺山,普陀圣地,九華山等也幾乎第一時間跨越千里,送上了賀信和禮物。
幾家信箋里,千篇一律,都是表達了愿意共同推選武當作為下修行正道的執牛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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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以后同氣連枝,同舟共濟,一起拯救黎民蒼生。
一時間,整座下,連師叔人都沒看見,就好像共同拱衛武當一脈了。
而武當,則好像對此,并沒有多大的興趣,或者喜悅。
仍舊和往常一樣,山上下零兒雪,有人掃雪,有人練拳,稀稀拉拉的。
有人讀書,有人問劍,有人撞鐘,有人立樁走步。
偌大的武當山,偌大的宮殿道觀群,沒有一絲雜亂。
只是山下太和宮的那把舊鎖不見了,古井旁邊的鐵鏈也不知道哪日就被拆卸了,曾經洋溢著澎湃劍意的古井,如今,真的成了枯井了。
武當,真的沒有喜悅可言。
只是累了。
更何況。
輕煙裊裊的祠堂里,新掛了一位道一真饒畫像。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
努力的時候,累,失敗的時候,累,成功了,還是累。
有些人,也是這樣。
武當后山,人跡罕至。
這里有著不知多少節石階,蜿蜿蜒蜒,直通武當峰頂。
有一層細密素白的雪花,像蒲公英,鋪滿了每一層石階。
這,蒙蒙亮。
有一對恩愛夫婦,都上了年紀,互相攙扶著登山,男的撐著一根行山杖,腰間別著一個破舊酒壺,時不時解下來,抿一口。
女的則拿著一根笤帚,每走一個石階,就掃掉上邊的積雪。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男人摘下腰間的酒壺,大大喝了一口酒,回頭望向這白茫茫的地。
中間有一條干凈的石板路。
男人微微顫抖,女人輕輕握住他的手。
男人笑道:“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