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爭

無中生有，這是一種了不得的神通。

求囚籠看似虛無，卻真實存在，哪怕無天魔威滔天，竟也掙脫不得，被牢牢鎖住。

“吼……”無天看著老和尚，忍不住怒嘯。

“我叫無天，不是無心，你懂？”到了這個時候，他仍舊不認為自己乃是無心，而是無天。

“呵……”老和尚笑了。

他看著無天，看著那桀驁不馴的模樣，也不在意，淡淡開口：“無心是你，無天也是你。”

“什么意思？”無天疑惑。

“佛是你，魔也是你，無心是你，無天也是你啊！”老和尚一聲長嘆。

“什么魔是我，佛也是我的，老和尚，你到底在些什么？”無天大怒，這和尚在打些什么機鋒？

搞得他迷迷糊糊的摸不清楚。

“待會兒，你就明白了。”老和尚笑著，卻突然毫無征兆的出手，一指點在無天額頭之上。

指尖之上，有著點點智慧光芒在閃爍。

王渾等人光是看著，都感覺靈魂大動，有著一種饑渴誕生，恨不得那光芒融入自己靈魂一樣。

“你……”無天壓根沒想到老和尚會這么陰險，竟然招呼也不打一聲的就直接出手。

他口中大吼，卻剛吼出第一個字，便再也叫不出來。

隨著那抹光芒沒入他頭顱，瞬間，他感覺腦海之中種種片段浮現，充斥眼前。

那，是無心的點滴，從睜開眼，好奇的打量這世間開始，到后來的逐漸成長，與師傅的各種‘交鋒’，結識眾人……最后翠的逝去。

點點滴滴，代表著一個人的一生，也有著刻骨銘心。

隨著一切逐漸打開，無天身上，那滔天魔焰終于緩緩微弱，一股佛性金光，在緩緩綻放。

由魔成佛，就那么詭異而自然的發生了。

無天忍不住閉上了雙眼，一滴清淚緩緩滑落。

他的眉心，黑焰印記緩緩化作紅痣。

像春風一般，一股柔和的氣息，在逐漸蔓延，所過之處，眾生愉悅難當。

“魔與佛，竟共存一體！”秦毋極看的清清楚楚，不由的震撼感嘆。

“奇哉怪也！”便是劍刑也忘了糾結，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切的發生，喃喃自語。

“這……”王渾不出話來。

誰曾想，無心本是佛門子弟，身是佛身，心是佛心，卻因翠之死，甘愿泯滅佛心，淪為魔心，而今，卻又從魔成佛。

這種種改變，怪異，卻詭異的和諧，像是代表著大道。

佛本是魔，佛本是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啊！

人生，如此難測，讓人心生畏懼。

當無天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魔眼已是佛眼，他左眼泛著黑色魔芒，右眼卻散發金色佛光。

神圣與邪惡的氣息同時彌漫。

而此刻，他也終于明白，自己便是無心，也是無天。

無天就是無心，無心就是無天，二者同體同源，從不分彼此，相生相滅。

雙眼不同，卻同時流淌清淚。

心中，那曾被努力壓制遺忘的悲傷，再度如潮水一般，淹沒了他整顆心。

“無心，歸來就好！”看著無心的眼睛，老和尚點了點頭，道。

“師傅……”如杜鵑啼血，無心忍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他面向老和尚，雙眼止不住的淚流，凄厲的呼喊：“師傅，翠她……死了！”

“你的心，也死了么？”老和尚看著悲傷欲絕的他，輕聲問道。

“……”無心沒有話，但老和尚已明白。

“哎……癡兒！”老和尚忍不住搖了搖頭，看著無心道：“你覺得，女孩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么？”

“師傅……我……我不知道……”無心泣不成聲。

“別哭了，為師也沒，就不能讓女孩再次活過來……”老和尚深深看了一眼無心脖頸之上，那經過佛光照射，魔焰炙烤，幾番大戰依舊無有絲毫損傷的佛珠，意味深長道。

只是，還沒等他完，便已被打斷。

對無心來，什么叫峰回路轉？這就是峰回路轉！

原以為此生再無緣翠，卻沒想到，師傅竟然出這話來，這給了他天大的欣喜。

“師……師傅，真的？”無心忍不住眼露期盼，心翼翼問道，生怕聽到不是的回答。

“為師何時欺騙過你？”老和尚背著手，背對著無心，淡淡道。

“是徒兒的錯，求師傅教教徒兒，應該怎么做才能喚回翠。”無心忍不住磕起了頭，咚咚作響，地面碎石橫飛，若不是肉身強大，不得他會活活磕死在這里。

可此刻，他卻什么都顧不得了。

“哎……”看著無心的模樣，眾人忍不住長嘆。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情之一字，最是傷人，也最是讓人義無反顧，也最能讓人面目全非。

曾經的無心，何曾如此？

師徒倆的話，讓馬無敵一雙魔眼明滅不定，他因翠而入魔，關于翠的事情，也最是能打動他，讓他在意。

見到他的模樣，老和尚伸手一點，一點智慧光芒沒入他頭頂，瞬間，他眼中瘋狂消散，變得清明。

“謝……大師！”他看著老和尚，忍不住彎下了腰。

“嗯。”老和尚點頭，不再理會馬無敵，他也不轉身，帶著淡淡的聲音道：“你先別急，若我，拯救之路艱難，或有可能身死，你待如何？”

卻是對無心的。

“只要能救翠，刀山火海，弟子也愿趟過去，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無心的聲音，堅決無比。

“若我，欲要拯救，須得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甚至與道爭，與萬物爭，你待如何？”

“……爭！”無心一咬牙，道。

“你可想好了，這與你所知所想，都不同，甚至大相徑庭！”

“爭。”無心還有這一個字應答，卻更加堅決。

“只要能救翠，我愿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與萬物爭……”

“求師傅教我。”

“我沒有教你的。”老和尚搖了搖頭，讓無心傻眼。

“那師傅……您……”無心想問，你老人家這不是騙我？但他沒問出來，他相信，師傅不會無的放矢。

“只有強大到極點，這世間再無人能左右你的意志，那時，便是翠歸來之時，你只需要記住我與你的話，爭，爭到最強時。”

“我明白了。”無心點頭，若有所思。

這世間，到底有無輪回，無人知曉，但只要走到最強，便會有足夠的手段去探索，到時候，有無輪回，自會知曉，到時候，翠時候能回來，也會知曉。

而這些，確實是老和尚教不了他的。

若是以前的無心，可能真的不會明白這些，也不會明白的老和尚的深意，但現在的他，卻已經足夠清楚，只因為，他心中有了翠。

他的道，真的明晰了！

爭，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

爭來之后，守護，守護到永遠永遠。

這，就是他現在的信念。

“很好。”老和尚點頭，轉身離去。

他如神如魔，沒有恐怖威勢，一舉一動卻有著神明才有的手段。

只是瞬間，他便消失無蹤，只留下若有所思的眾人。

離去之前，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那串佛珠，沒有話，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卻沒人能發現。

“爭道爭道，一字道盡世間修行真諦呀！”秦毋極忍不住長嘆。

劍刑看了他一眼，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但他的離開，卻無人理會。

此刻，秦毋極與王渾看著滿城狼藉，苦笑連連。

誰能想到，一日之間竟出現如此多的變故，導致偌大一座城池生生毀掉。

萬羅，在某些人眼中數量只是一井之地，瞧不上眼，但對萬羅城百姓來，卻是整個世界呀。

而如今，這里，毀掉了。

創造總是要比毀滅艱難，不知什么時候，萬羅城才能恢復到以前的模樣。

或許，永遠都恢復不了了吧。

秦毋極搖搖頭，與王渾一道向著曾經的城主府走去，身影，頗為蕭索。

大戰過后，還得善后，還得有人，來承擔責任。

此處，只剩下了馬無敵，馬強，以及無心。

馬強倒是幸運，不虧他強的名字，這里幾番大戰，天都快被捅破了，他躺在地上，卻僅僅只是被無意間飛來的碎石擦破皮，流了點血。

只是因為那太過強大的戰斗波動，他始終不能醒來，但看那依舊強健的呼吸，便知道這家伙好得不得了。

“翠……”馬無敵在輕聲呼喚，但最終，他只是看了一眼無心，轉身抱起馬強，離去了。

只有無心還依舊跪在這里。

他鐵拳捏了又捏，最終只留下一道低沉的話語：“翠，你等我。”

他站起身，再次看了一眼滿城狼藉，眼中一抹愧疚閃過。

這場大禍，他有一半的責任。

雖然因為心傷而甘愿沉迷，但無天始終是他，所以沉迷之后的事情，他也一清二楚。

但他無能為力。

這種事情，誰都無能為力。

這是，更是天災。

“妹妹……”遠處，馬強的聲音響起，像在驚恐大叫，隨即又變得驚奇：“爹？”

“醒了。”

“嗯……妹妹她……”

“走了……”

沉默，永久的沉默。

這場變故，改變了太多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