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醫術被人看中,孫夢蝶自然十分高興,提著裙子就小跑著下了樓臺,柳安在她走后嘆了口氣,略感失落。
柳安可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他巴不得能再遇上個和他一樣的人,這樣自己很多的苦惱也有地方訴說,可惜孫夢蝶不是。
又到了上朝的日子,柳安雖然遲遲不去上任,可每五日一次的早朝,還是要去的。
柳安敏銳的發現,這次的御門聽政和上次不同,氣氛更加沉悶,眾位大臣仿佛都有心事,戶部尚書汪應蛟愁容滿面,嘆息不斷。
劉一憬和楊漣也提出了告老還鄉,著實驚到了柳安,朱由校欣然應允更加讓他感覺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了。
劉一憬的位置暫由葉向高代替,緊接著,朱由校就說道:“昨夜,朕接到消息,欽差侯顯文在徐州地界遇刺,幸好朕的錦衣衛及時發現抓住了賊人,這才避免了慘案的發生。”
柳安眼皮狠狠的抖了抖,心中嘆了口氣,明白了為什么這些大臣都面容憔悴,好像睡眠不足,這種事發生了,要他也睡不著。
至于劉一憬和楊漣的告老還鄉,恐怕也是因此時而起。
說到這里,朱由校拍案而起,眉宇間盡是威嚴:“自太祖以來,兩百年無人敢做出此等謀逆之事,其心思之毒辣,令人發指!”
“魏忠賢!”
“臣在!”
“立刻由東廠、錦衣衛為主,吏部、順天府、大理寺、都察院從旁輔助,開展京察!”
魏忠賢眼中露出喜色,連忙拜倒:“臣,遵旨!”
吏部尚書顧秉謙出列,恭敬道:“臣,遵旨!”
就在這時,方從哲忽然走了出來,說道:“陛下,臣請求告老還鄉。”
經過昨晚的深思熟慮,方從哲明白了,朱由校這是在保護劉一憬和楊漣兩人,他早就知道江南糧倉虧空和東林黨分不開聯系,而劉一憬和楊漣兩人又是三朝元老,曾在移宮案中將朱由校救了出來,朱由校一直記著他們的恩情,所以在這次京察開展之際先將他們摘出去,到時候就算扯到他們身上也可用既已告老,莫在追究糊弄過去。
想到這里,方從哲決定效仿兩人,告老還鄉。
朱由校在垂簾的遮擋下看不見表情,可語氣卻冷漠無比:“方閣老何出此言?你可是朕的肱骨之臣。”
“臣老眼昏花,近日審批公文時都看不清了,已到了該回家休養的年紀,請陛下恩準!”
朱由校可惜道:“劉閣老先告老在先,借著您又告老,好吧!既然方閣老話止于此,在這次京察過后就告老吧!”
心一下子涼了半截,方從哲驀然抬頭,看著不遠處那端坐龍椅氣勢森嚴的朱由校,慘然一笑:“臣,謝陛下恩典......”
朱由校這是不打算放過自己了,方從哲手腳冰涼,卻又不甘坐以待斃,想要博出一條生路。
而想要博一條生路,就須得將自己的關系摘清,至少,不能讓他們查出自己也得了利益。
原本應該是在兩年后才開展的京察,現在就開始了,柳安發現歷史的車轅已經改變了方向,在向著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地方疾馳。
吏部尚書顧秉謙下了朝后沒有出宮上值,而是來到了司禮監外。
“顧尚書,怎么今兒個有空來找咱家喝茶了?咱家現在可是忙的很,這京察的事情還得您跟咱家多多合作啊....”
顧秉謙笑瞇瞇的拱手:“應當的應當的,魏大人簡在帝心,陛下對您可是倚重的很啊!”
魏忠賢樣裝不悅:“顧尚書這是在罵咱家專權亂政嗎?!”
顧秉謙嚇得面無血色,“噗通”一聲拜倒在地:“沒沒,在下豈敢譏諷魏大人,魏大人忠肝義膽,可鑒日月,豈是專權亂政之輩?魏大人可錯怪在下了....”
“哎喲,顧尚書這是做什么,快起來,咱家可受不起,這男子漢大丈夫,只跪天地師君親,咱家一個閹人,豈能讓顧尚書跪拜?顧尚書還是莫要折煞咱家了,快起來。”魏忠賢笑著親手就要扶起顧秉謙。
那料到顧秉謙眼睛一亮,順勢說道:“魏大人說的對啊!在下仰慕魏大人已久,恨不得為您洗桶倒穢,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今天正好與您當面,想認您做爹又怕您嫌棄在下年齡太大,不如,就讓我的兒子認您做爺爺吧!”
顧秉謙嘉靖二十九年生人,魏忠賢隆慶二年出生,顧秉謙比魏忠賢整整大了十八歲。
無恥。
可魏忠賢就吃這一套,現在的他執掌東廠錦衣衛,朝中大臣紛紛忌憚自己,權勢在握,奉命京察,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而且他有一個嗜好,就喜歡認孫子。
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兒,四十猴孫,五百義孫,可都確有其事。
可以說這皇宮或者東廠,隨便遇到一人都能叫他一聲干爺,他也十分享受這種待遇,大權在手的感覺直令他陶醉。
“哎喲,這樣合適嗎?”
顧秉謙連連點頭:“合適,合適!再合適不過了,我那孩兒能認魏大人做爺爺,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魏忠賢虛點了幾下顧秉謙,含笑道:“你呀,是個機靈人兒,陛下既然將京察的事情交給了咱們,咱們就得盡心盡力,不可有漏網之魚!”
“在下明白!”
“顧尚書真的明白陛下的意思嗎?”
魏忠賢淡淡地說了一句,顧秉謙心中一緊,不敢置信的說道:“莫非......”
魏忠賢頷首,從袖子里拿出一張條子遞給顧秉謙,說道:“此人,顧尚書應該是知道的吧。”
紙條上寫著汪文言三字,顧秉謙在腦海中尋找一番,點頭應道:“內閣中書,汪文言,在下曉得他。”
魏忠賢端起茶杯吹了吹,押了一口:“曉得就好,此人無功名在身,卻官至內閣中書,與朝中多位大人來往密切,只此一條,便是結黨營私,江南糧倉虧空,欽差遇刺,咱家覺得啊,跟此人脫不了干系。”
顧秉謙立刻起身:“在下明白了,這就將其卷宗送到東廠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