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才你聽舅舅說!”汪文言將手搭在哭泣不止的汪興才肩上,眉宇間凈是焦急:“你出去后帶著你舅媽離開京師,越快越好!舅舅給你們在老家留了幾間鋪子,地契房契就在舅舅的床下一個木盒的夾層里,你回去拿上地契和一些路費就趕緊帶著你舅媽走,離開京師,再也不要回來了知道嗎?”
汪興才搖頭哭道:“不,舅舅,我不走...”
汪文言溫柔的望著他,手掌撫摸過他的臉頰,笑道:“興才你長大了,以后就是家中唯一的男人,應該有擔當,聽舅舅的話,帶著你舅媽遠走高飛,再也不要回京師也不要想著報仇,更不要從官!”
“舅舅...不...我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
“興才!!”汪文言大吼一聲鎮住汪興才,說道:“不是魏忠賢要殺我們,你知道嗎?是陛下!是陛下啊!!”
“沒有人能救我們,沒有人!你趕緊帶著舅媽走,舅舅沒參與到江南糧倉一案中,不會有官府通緝你們,但為了防止魏忠賢斬盡殺絕,一定要盡快離開京師,知道了嗎?”
“回答我!!”
汪興才從來沒見過汪文言如此猙獰的模樣,木訥的點點頭,汪文言松了口氣,摸了摸他的頭笑道:“好孩子,現在走吧,若是舅舅能渡過這一劫就回老家去找你們...走吧!”
汪興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汪文言喝完剩下粥擦擦嘴,倔強的望向似笑非笑的許顯純,叫道:“還有什么招,你們這些閹賊盡管使出來吧!”
許顯純呵呵呵地笑著,看著地上的粥碗向汪文言使了個眼色,汪文言只覺背后發冷,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警惕的問道:“干嘛?”
“喝飽了嗎汪中書?家中的粥比牢中的香吧。”
“哼!豈止百倍?”
“還想喝,不對,應該說,汪中書還想看到內人做粥嗎?”許顯純微笑著說道。
臉色一變,汪文言叫道:“你什么意思?!”
“若是在您這侄兒來探監之前,我還真拿您家人沒辦法,可現在嘛,如果您毒發身亡,是不是就可以說這粥里有毒呢?”
汪文言撞到牢門上,伸手想要抓許顯純,許顯純含笑后退兩步,汪文言的雙手只能在空中揮舞卻如鏡中花水中月什么也撈不到,只聽他聲嘶力竭的吼道:“許顯純!!禍不及家人,這點兒江湖道義你們都沒有嗎?!”
許顯純搖了搖頭:“我的汪中書喲,現在可不是說什么江湖道義的時候了,如果不將你們整垮,到時候死的可就是我們了,這性命攸關的事情,就不要怪我手段狠辣了吧....”
說完,許顯純將臉一板,喝道:“汪文言!我再問你一遍,你招還是不招?!”
噗通!
汪文言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慘笑一聲:“招了有什么好處?”
許顯純瞇著眼說道:“可以活命,至少,汪中書你可以和內人回到家鄉安心開間鋪子。”
汪文言苦笑著搖頭:“怎么活?我要是招了不必你們動手,他們就可以撕了我...”
許顯純自信的笑道:“這牢中每天死的人沒一百也有十幾,都是草草處理,誰知道死的那到底是不是本人?”
“許僉事的意思是......”汪文言驚訝的看著他,許顯純笑著頷首道:“不錯,汪大人是個聰明人,想必已經明白了在下的意思,現在可以說了嗎?”
當天下午,汪興才就帶著府上的家眷仆從洋洋灑灑的出了京師,具都面帶悲容,無精打采,出了京師后沒走多久,就看到路當中站著一位黑巾蒙面的麻衣漢子,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車隊停下,汪興才隔的老遠喊道:“你是何人,為何攔我們去路?”
那麻衣漢子一瘸一拐的走到跟前,十分自來熟的越過汪興才,錯身的瞬間說道:“走,回歙縣....”
說完就跳上馬車扯了條毯子昏死過去,呼嚕聲眨眼間就響了起來,汪興才聽到那聲音大驚失色,不敢問為什么,胳膊掄圓,鞭子狠狠的抽在馬屁股上,惹得馬兒發出一聲嘶鳴,在大路上奔馳,離京師越來越遠,最終消失不見。
而與此同時,一份簽字畫押的口供放到了魏忠賢的桌上,魏忠賢點點頭,夸贊道:“顯純這事兒你做的好,咱家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有了銀子大家一起賺,和氣生財嘛...”
口供上寫著密密麻麻的人際往來,具都是東林黨人的名字,詳細到來往日期,數額,參與人數皆有記載,單憑汪文言是肯定記不住那么多的,這是許顯純根據汪文言提供的位置到了他的家中搜出來一個賬簿,結合汪文言的口供所整合而成。
有了這份口供,東林黨人便是任由他們宰割,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份口供令他們革職查辦身敗名裂足以,斬首卻是不夠。
所以魏忠賢打算再等等,看看江南形勢再做決斷。
就在京察開展了幾天之后,巡撫侯顯文等人,終于抵達了江南。
而第一站,則是蘇州府。
蘇州府知府高陽早就接到了消息在岸邊等候多時了,此刻見侯顯文和鄭樸兩人并肩從船上走下,正了正衣冠,大步上前行禮道:“蘇州知府高陽,見過兩位欽差。”
侯顯文不咸不淡的說道:“嗯。高知府辛苦了。”
“兩位欽差舟車勞頓,想必早已疲憊不堪,下官在逍遙閣中擺下酒席,為兩位欽差接風洗塵,還望....”
“不必。”侯顯文直接打斷了高陽的話,在高陽訝然的目光中正氣凜然的說道:“我們自會解決這些瑣事,不勞知府大人費心,我們奉旨辦事,自當為陛下盡心盡力,高知府也不必整些繁文縟節,將往年賬目都送到府衙之中,我們要今天開始查閱。”
“啊?”高陽怔住,心想,不對啊,這根據消息侯顯文應該是自己人才對,這怎么上來就要看賬簿了?莫非消息有誤?
侯顯文見高陽不做聲,冷笑道:“怎么,高知府有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