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時間一晃而過,當柳安再次來到西苑的時候,豐記忠身邊那兩名小內監已不見了蹤影。
豐記忠對著柳安微微一笑,兩人心照不宣的點頭示意。
那戌掌班的動作倒是快,柳安這邊沒有收到任何消息,人就無聲無息的安排進了宮中,這也變相的體現出戌掌班對此事的重視程度。
具體的步驟柳安已經交給了孫夢蝶等人,這兩天他故意不來西苑,就是想看看她們獨自操作的效果。
好在沒讓他失望,孫夢蝶等人的操作都是嚴格按照自己要求來的,并沒有加上自己的想法,這一點兒讓柳安十分滿意。
“柳先生好。”
見到柳安來,眾人皆齊聲打了個招呼,柳安淡淡點頭,走到桌前開始觀察這些日子的成果。
短短三日間,米汁培養皿中已經盡是乳白色的棉絮狀菌絲,看樣子若不是場地不夠大,它們還能再膨脹一些。
“把那琉璃桶拿來!”
柳安招呼了一聲,趙宇和王堅兩兄弟三人立刻便動了起來,費勁的打開一木箱,將其中的琉璃桶小心的抬了出來。
這個琉璃桶高約半米,寬也半米,下方還有一孔洞,此時被用木塞堵了起來,這個琉璃桶是柳安特意讓吳淳夫定制的,比起尋常的琉璃器來說更加堅固,不至于一碰就碎,但也不是說可以隨便砸。
柳安將幾十個培養皿只留下一個備用,其他的溶液全都到了進去,頓時桶中便發出一股霉酸味,聞的陸慧蕸孫夢蝶幾人直皺眉頭,她們非常愛干凈,哪里會讓家里發霉呢?
“菜籽油拿來!”
趙宇轉身提著一桶菜籽油放到柳安面前,菜籽油可是好東西,一兩菜籽油價格可是三錢銀子,出了那些大戶人家,平民老百姓可吃不起這東西,對他們來說,豬油就是奢侈品了,遑論菜籽油。
在幾人微微心疼的眼神中,柳安將那菜籽油倒了半桶進去,再加上清水攪拌,邊攪拌邊道:“這油不會與水相融,大家都知道吧。”
眾人點了點頭。
“有些東西也不溶于水,就比如那些落葉之類的,而這次要制藥所用的菌,它卻溶于水,老夫加水又加油的目的,就是讓水油分離開,從而達到提純的目的。”
柳安所要提取的菌名為綠僵菌,可謂是害蟲克星,能殺死大部分的害蟲又不污染環境,在后世也得到了廣泛的應用。
但現在條件達不到,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將其提取出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不行也得行。
攪拌了一會兒,柳安確認已經均勻過后就放下了手中木杵,任憑桶中的液體自我旋轉。
半個時辰過后,在眾人驚訝目光中,桶中的液體緩緩分成了三層,第一層是油,第二層是乳白色的雜物,第三層便是水。
柳安擦了把汗道:“咱們要制的藥,名為綠僵,專殺田間害蟲,蝗蟲天牛之類的觸之必死,絕無生還的可能。”
幾人對視一眼,不著痕跡的往后退了兩步,因為臉上都帶著口罩看不清神色,不過眼中的忌憚是無可掩飾的。
柳安又好氣又好笑的問道:“老夫話還沒說完,你們跑什么跑?這綠僵對人無害,只會殺死害蟲,放心吧,老夫還能騙你們不成?”
好說歹說,幾人才放下戒備又湊到近前,但心中的警惕還是少不了的。
柳安見桶中油液分離的差不多了,拍了拍桶壁說道:“這綠僵的特性便是不溶于水,你們把上面的油撈出來放到另一個桶中。”
說起這綠僵菌,它的特性便是不溶于水卻溶于油,但在油中會處于休眠狀態,也就是假死。
同時綠僵菌它又溶于堿性溶液,而堿性溶液又不溶于油卻溶于水,這邊形成了一種微妙的三角關系。
趁著幾人在忙著將油撈出的時候,柳安將堿按一定比例放入水中調制出了堿性溶液。
“先生這是什么?”
陸慧蕸看到柳安唰唰幾下便調制了一桶水過來,不禁好奇問道。
“這是加入了火堿的水,也叫堿水。”
柳安指著裝滿堿水的桶道:“你們將油倒進這堿水中。”
倒滿之后,柳安將木杵遞給年紀最大的趙宇:“你來攪。”
趙宇什么話都沒說,接過木杵便賣力的攪拌了起來,對于經常干活的孩子來說,這些事情可再輕松不過了。
亦如剛才一般,經過充分攪拌后油液分為兩層,柳安在桌子下方放上個空木桶,拔出塞子。
堿液頓時奔騰而下,柳安用手攔住好奇想要靠上前仔細觀摩的陸慧敏兩姐妹,在她們疑惑的目光中說道:“不要讓這些溶液沾到身上,不管有沒有危險,知道了嗎?”
“哦....”
幾人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待到堿液即將流盡之時,油面也降到了小半,柳安將桶微微傾斜,又將木塞塞了回去。
彎腰提起那半桶堿液,柳安深呼吸幾口,問道:“前兩天老夫讓你們抓的蟲子呢?”
“在這兒!”
王堅從袖子里掏出個小竹筒,里面放著柳安讓他們專門去抓來的天牛。
既然是制藥,那就應當有實驗對象,古有神農尚嘗百草以身試毒,今有柳安抓天牛以蟲試藥。
將竹筒打開,里面果然放著一只無精打采的天牛,被關了兩天,再好的精神也撐不住折騰,更何況天氣還這么冷。
這倒是正中柳安的下懷,半死不活的蟲子最是如意,用筷子夾起天牛放入培養皿中,柳安輕點了幾滴堿液倒在它的身上,隨手扔了些樹皮進去充當口糧。
蓋上蓋子,柳安將堿液封存好,又如法炮制做了幾個培養皿出來,這才停下手。
身后孫夢蝶拿著本子,將柳安的一舉一動盡皆記了下來,柳安暗暗點頭,不說醫術,單憑這份認真就足以令他刮目相看。
“你們每日都來看看著些培養皿中菌的生長情況和這天牛的狀態,有什么情況來柳家食肆找老夫。”
柳安吩咐了一句,便背手走出了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