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數日的功夫,秦良玉就知道楊俞茂自己也沒個準信,便不在追問,只是說道:“今天軍中又生了上百例染病的將士,眼下才清晨,這樣下去三日后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倒下,你我手中就只剩了五千兵馬,若繼續這般,這城可守不住了,這疫病究竟能不能治愈?我從軍這么多年,見過的疫病也有數次,但沒有哪次如這般嚴重的。”
“我方才從營帳中回來,將士們還是那般虛弱,上不了陣,大夫說這疫病乃他生平僅見,他使盡渾身解數也治不得,恐非疫病。”
秦良玉柳眉倒豎,問道:“不是疫病?那是什么?莫不是將士們中了毒?”
楊俞茂清退了四周將士,低聲說道:“大夫說,可能是中了蠱。”
“蠱?!”秦良玉聞言色變,楊俞茂見狀好奇道:“秦將軍識蠱?”
“不識,我南征北戰多年,對蠱毒略有耳聞,此物厲害,尋常人等碰不得,想不到今日竟被你我遇上,若真是蠱,說明軍中出了叛徒,否則不可能引起如此多的將士們染病,賊軍不攻城,恐怕就是等著咱們自行崩潰啊!”
楊俞茂冷笑道:“哼!他們想得美,就是只剩一兵一卒,本將也不會放棄兄弟們!”
秦良玉沉吟道:“軍中沒藥了,糧餉也快用盡,咱們現在怎么辦?”
“只能找那位了。”
“那位可是出了名的鐵公雞,想讓他出錢,豈不是癡心妄想?”
“眼下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了,朝廷援助已經在路上了,數日后才能抵達,先和他借一點,后面還上再是。”
秦良玉點了點頭,問道:“那派誰去合適?此事須得找個口才伶俐的文官。”
“成都知府劉之柏,可堪此重任。”
眼下非常時期,陣前大小事宜皆由四川總兵楊俞茂和石柱宣慰使秦良玉負責,就連成都知府都要暫聽他們的命令行事。
劉之柏受到傳令后,沐浴更衣,穿戴整齊后直奔蜀王府,蜀王府北起東西御河,南到紅照壁,占地三十八公頃,闊綽無比,即使與紫禁城相比也是不遑多讓,其之富麗堂皇,叫人望而興嘆,這里也被百姓們稱為成都皇城。
劉之柏身為成都知府,身份可以稱得上尊貴,雖不及蜀王朱至澍,但也得到了蜀王朱至澍的款待,蜀王朱至澍在承運殿接見劉之柏,劉之柏剛剛坐下,朱至澍便問道:“不知劉知府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蜀王殿下,本官此次前來,是奉楊將軍和秦將軍之令,想向蜀王借些銀兩,用來購置藥材為將士們治病。”
一聽是借銀子,蜀王朱至澍急忙擺擺手:“沒有沒有!本王可是窮的叮當響,下面養著數百號人呢,吃穿用度全都是本王出的銀子,本王可沒多余的銀錢借給你們!”
劉之柏熟知朱至澍的性情,也不焦急,開口勸道:“殿下,大軍在城中休整,可是在保護您的安危,若是城破,那奢崇明安邦彥等人豈會放過您?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成都府城破,蜀王府也不能自安吶!”
“哼!本王手下養有護衛三千,府墻高大,端的是賊人也攻不進來!本王看你是誠心誆騙,莫要不識好歹,朝廷的大軍糧餉自應是朝廷撥發,為何要本王來出?去去,沒有銀子,沒有銀子!”
蜀王朱至澍一臉嫌棄,對著劉之柏揚了揚手。
“殿下!此危急時分,您傳承世代,沐浴皇恩,在此時候更應該挺身而出,以安軍心啊!到時候陛下定會對您大加封賞,現在花些銀兩,換一個萬世美名,豈不是賺大的買賣?這等好事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見啊!蜀王殿下何故拒絕呢?”
蜀王朱至澍冷笑兩聲,抬頭不屑道:“時局危急,正是你們報國的好時機啊!找我做甚?明朝祖制有規定,藩王只可監察官吏,不可干預地方政務,更不能養兵,否則便是有謀反之嫌。我有幾個腦袋,敢違背祖制?”
一番話,氣的劉之柏差點兒吐血,咬牙氣道:“蜀王啊!您怎能如此目光短淺,此時您借些銀子,豈會被誣告謀反,若是有人敢誣告您,本官親自去陛下面前磕頭為您開解誤會!眼下大軍生了疫病,急需銀錢來買藥,朝廷援助的銀兩已經在路上,數日后便可抵達成都府,現在只是跟您借些銀兩,到時候定是如數奉還啊!您何故不同意呢?”
劉之柏這么說,聽到蜀王耳朵里可就是另一種意思了,他心想,現在朝廷正在削減藩王的供奉,我若是露了財,朝廷以后不給我銀子了怎么辦?況且朝廷援助的銀子已經在路上了,你們連這幾天都扛不住嗎?定是想誆騙我的銀子!
想到這里,蜀王朱至澍眼神變得不善起來,“劉知府,你任成都知府可有幾年了吧。”
劉之柏一愣,不明白為何蜀王忽然說這個話,還以為他是想打聽自己的底細,便拱手道:“本官蒙萬歷皇帝信任,任成都知府已有八年了。”
蜀王朱至澍頷首,“八年了,這八年里,本王可曾參與過什么政務?可否遵循祖制?”
“呃...不曾。蜀王殿下您一直都對政務不聞不問,極為遵循祖制。”
朱至澍兩手一攤,“那就是了,本王不摻和你們的事務,有什么事情你們也不要來找本王啊,我只是一個藩王,天下雖然是我老朱家的,可那個位子也輪不到我,我操什么心呢?有我那堂哥在前,缺銀子這種事情你去找他要,莫要來煩本王。”
劉之柏急了,還想說些什么,卻見朱至澍不耐煩地一拍桌子,怒道:“劉之柏!本王已是給足了你面子,你欲陷本王于不忠之地,本王念你勞苦功高不予計較,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還想著蒙騙本王,本王雖年紀不大,可也不是人人都能蒙騙的,要銀子沒有,要命一條!有種,你便拿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