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微微動容,將紅磚石板拿在手中沉默了一會兒,“這紅磚水泥真能有如此神效?”
“這比武臺便是最好的證據,況且臣聽說柳先生正在修葺的宅子所用的也是這紅磚水泥,若是紅磚水泥沒有這般效用的話,柳先生又如何會以身犯險呢?”
吳淳夫說的唾沫橫飛,慷慨激昂的陳詞回響在樓臺之上,朝堂之上有權有勢的勛貴共聚一堂,就算在御門聽政的時候也不會有如此場面,而在這些人心中,自己的利益固然重要,但他們也希望看到大明昌盛萬年,位高權重如他們,地位已是登峰造極,最重要的一點是,大明昌盛,他們才會有更多發揮的空間,可以貪得銀子也就更多,沒有哪個奸佞貪官是希望朝廷潰敗的,即便他們就是導致朝廷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
如果大明在他們手上興隆,后代的史書上會如何記載他們?貪些銀子這種小事,在大義面前不過是如鴻毛輕的瑕疵罷了,根本不值一提,關鍵是大明在他們手中走向繁榮還是低谷。
“陛下您看這石板,是如此的平整,如果用水泥代替青石修路,馬車再也不用行那泥濘小路,將士們再也不用于亂石中穿行,政令朝發夕至,不再是奢求!”
“觀歷朝歷代,每每在這路上損耗的人力物力、酒肉槽米不知何幾,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當年成祖親征韃虜,就是遇上了雨季這糧草運不上去,只能靠著將士一袋袋背上高地啊!為何至今遼東戰事還未平息,實乃這后勤糧草不能隨大軍一同前進,大軍前進十里,這糧草才只能行三里,不僅平添了許多風險還給大軍帶來了許多不便,當初太祖能夠奪得天下,除了他老人家英明神武外,這大運河也是居功至偉,每年工部都要耗費二十多萬銀兩來維護運河暢通,如果有了水泥,水路將不再是唯一的選擇,此乃福澤千秋的偉業啊陛下!”
吳淳夫眼睛通紅,頗有些死諫的樣子,柳安一開始還摸不著頭腦,不明白為何這工部尚書吳淳夫如此激動,可細想來,吳淳夫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如果水泥達不到預期,這個黑鍋肯定是要柳安來背的,他吳淳夫只是獻言罷了,而且這番話上上下下全都是為了大明,為了祖宗傳下來的基業,朱由校沒有理由懲罰他,這還是在失敗的前提下。
萬一成功了呢?吳淳夫可以想到后世子孫會如何評價他,剛正不阿,敢于圣人面前進忠言,他吳淳夫的名字注定流芳百世傳唱千古,為后世子孫敬仰膜拜,怎么算,這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
有柳安珠玉在前,也激起了不少人的進取心,吳淳夫也不甘落后,之前他就對柳安的安排大力支持,現在柳安又拿出了水泥紅磚,他更要摻和進來分一杯羹,反正成不成的與他都沒有害處,最少也能留下個直臣的稱呼。
吳淳夫表現的太過明顯,許多人很快就反應過來,紛紛向著朱由校進言。
“陛下,吳尚書說的不錯,這水泥紅磚的效果如何不妨試一試,如果真的成功,那就是福澤子孫的基業啊。”顧秉謙說。
“也不能操之過急,咱們可以現在京師附近的府縣勘察勘察這水泥的效果,見到成效了再推廣不遲。”馮銓也不甘落后。
“臣等附議。”
朱由校瞇著眼,靠著在長椅上沉思片刻,忽然開口問道:“魏伴伴,你覺得此事如何?”
魏忠賢笑道:“回陛下,臣覺得試一試也無妨,反正現在國庫充盈,失敗了也沒什么。”
朱由校點點頭,問柳安道:“先生,這水泥紅磚產于何處?是何人的產業?”
“產于杭州府的西側一座山上,隸屬富通基建,這富通基建倒也有臣的一份....”
柳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的有些靦腆。
朱由校一愣,好奇問道:“杭州府的鋪子?先生不是早就進京了嗎?”
“哦,陛下有所不知,這水泥紅磚其實早在數月之前就已經發明出來,只不過沒經使用,臣也不敢確定它們的效果,故只是跟富通胭脂鋪的大掌柜合作,先在京中囤積一些罷了。”
柳安猶豫了一下,繼續道:“雖然臣不能完全做主,但如果是朝廷所需,臣分文不賺,一切都以最低價售給朝廷。”
朱由校身子震了震,分文不賺是什么概念,朱由校還是很清楚的,就算朝廷只是暫時試用這水泥紅磚,所需的數量也是一個天文數字,柳安能從中賺取的銀子肯定不少,但現在他直接放棄了這些利益,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先生大義,朕替天下百姓謝過先生了。”
朱由校站起,對著柳安彎腰一拜,以顧秉謙馮銓為首的其他大人也紛紛彎腰,“柳公大義。”
“陛下過譽了,食君之祿,為君解憂,這都是臣的份內之事。”
“若人人都有先生這般覺悟,何愁大明不興呢?”
朱由校感慨了一句,對吳淳夫吩咐道:“吳尚書,這些事情就交給你去辦,所需銀錢你可向戶部支取,但在開始之前要先擬個章程交上來,從哪里開始還要細細商酌。”
“臣遵旨。”
就在這些塵埃落定的時候,在樓臺外面一直等候的李桯易終于找到了機會,趕緊走進樓臺先對著朱由校和其他人行禮,然后在柳安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陛下,參賽人員已經準備完畢,可否讓他們現在入場?”
朱由校早就等的不耐煩了,聽見終于準備好了,迫不及待的說道:“那就開始吧。”
柳安對李桯易微微點頭,李桯易從懷中掏出一面小旗,走到欄前揮舞幾下,頓時比武場中四處木門洞開,成群結隊的人從中走出,整齊劃一。
沒錯,就是整齊劃一。
每個人身上都穿著相同的衣服,上面或繡著吉寶齋或馮記裁縫鋪等等字樣,發髻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