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老夫說這些都是巧合,你信嗎?”
柳安從葫蘆里倒著酒說道:“不過第一招你倒是說對了,老夫最初確實想借助楊府的權勢自保,再不濟,也得將丫丫的賣身契贖回來。”
柳安搖了搖頭,笑道:“算了,不說這個了,喝酒喝酒。”
“我一直很不解,為什么五軍營會跟咱們過不去,今天的事情怎么看都像是那鄭洪波刻意為止。”
洪峰忽然問道。
“肯定不是無的放矢,不過其中原委嘛,老夫倒是能猜到一二。”
“還請柳先生賜教。”
柳安指向不遠處的營地說道:“咱們新軍數量太過龐大,朝廷囤積的輜重器械是不夠的,再加上連年征戰,府庫中能省下兩三萬套刀甲就不錯了,但你看咱們現在,每個人都能領到一件甲胄刀劍,這些多余的刀劍是從哪兒來的?”
洪峰想了想,有些驚訝:“柳先生您是說....”
“不錯,咱們用的大部分刀劍甲胄,其實都是從三大營那邊運過來的,但甲胄就這些,我有,你就沒有,原本屬于五軍營的輜重被強行剝奪,誰會甘心呢?”
“鄭洪波不是沖著老夫來的,他也不是沖著新軍來的,他只不過是眼紅與朝廷對新軍的厚待,想要借機表達宣泄一下自己的不滿,讓朝廷不要厚此薄彼,他也是被架到了火上,如果他對此事無動于衷,在軍中信望就會一落千丈,將來如何統兵?”
“但很可惜,他要為自己手下的兵將謀福祉出路,老夫也是一樣,況且京師三大營這些年沒經歷過什么大的戰事,早就懈怠了,每日只知尋歡作樂,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然也不會連只訓練了半月的新兵都打不過,指望他們衛戍京師,跟武裝一群雞有何區別?”
洪峰和楊來相視一眼,有些無奈道:“其實不只是京師三大營,各地衛所的情況甚至還要惡劣些,大部分的衛所都存在虛報人數吃空餉的情況,譬如他們只有一千兵,卻謊報有三千,多領那兩千人的軍餉。”
洪峰和楊來在軍中待過許多年,對其中的腌臜齷齪事自然是懂得清楚,不甘心與他們同流合污,不然也不會如此失望地退出軍隊了。
洪峰說的事情已經很嚴重了,大明兵部在冊軍戶有三百萬上下,可實際兵力恐怕只有幾十萬,尤其是當薩爾滸一戰過后,這個數字有多少水分誰都不清楚,除非來一次徹底的排查。
但這就要涉及到許多將軍們的利益了,就跟文官集團一樣,他們有他們撈錢的方式,武將也有武將的撈錢方式。
現在還不是對他們動手的時候,這一點柳安很明白。
后金確實很強,但目前也只能算是后起之秀,跟大明這種老牌勢力還是沒得比,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果大明能上下一心,覆滅韃子不過是翻手之間爾。
但跟文官不一樣,武將集團能賺到銀子的,就只有那些做將領的,最底層的軍戶屬于賤籍,不會被當成人來對待,日子過的也是凄慘無比,若是攤上了像洪峰這種上司還好,尚能果腹度日,若是攤上個性格鄙劣的,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問題。
這就是大明的現狀,柳安看起來做了不少事情,可相比起大明來說,就像大海中的一滴水,沙漠里的一粒沙子,很是微不足道,所以沒有人來真正找柳安麻煩。
話說回慈慶宮,李莊妃最近可是忙的不可開交,她不僅要跟宮氏秘密來往,還要張羅著信王朱由檢的婚事。
信王大婚,可不能就這么草草的辦了,這三書六禮是必須的,但最關鍵的問題就在于對方是誰。
李莊妃野心甚大,對老祖宗留下來的祖制是門兒清,知道皇室子孫不能娶武將文臣之后,這樣是為了平衡,那行啊,不娶文臣武將之后,娶個身份低微的商人之女總行了吧。
總而言之,李莊妃就一個要求,對方有實力,有野心。
朱由校下旨為信王選妃,圣旨傳到了大江南北各州府縣,先由當地的縣官府尹選出合適的人家,將她們的名字、家世等等詳細信息歸攏起來,一級級的上呈,村出縣,縣出城,城出洲,需要進行層層篩選,嚴加審核,這其中一來一回要用的時間,那可就海了去了。
就說當年朱由校選妃吧,就算他是爹爹不疼爺爺不愛的,可也足足耗費了半年光景才敲定了張嫣,而這次信王選妃就不一樣了,不管是發起者朱由校,還是朱由檢的養母李莊妃,都是各懷鬼胎,想要借機牟利,那就要大操大辦,辦的風風光光才行。
而在朝中沒了庇護的江南豪紳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攀附朱由校他們是不指望了,能傍上信王這棵小樹苗也不錯啊!
收到消息的當天,他們便連夜召開了一次會議,議定了由誰家出人,其他幾家從旁輔助等等詳細事情,而這次,則是由侯家侯老太爺奪得了機會。
有侯顯文在先,侯家的聲望又一次提高,這次選妃也非他們莫屬,沒辦法,誰叫其他幾家都沒有適宜的人選呢?
選妃的標準可是經過宗人府禮部和朱由校欽定的,自然是嚴格無比,如果你將不符合規矩的人交上來,不選你還好,重則可是要問罪的,信王今年十四歲,王妃的年紀最多往上三歲,向下兩歲,除此之外,還要身世清白,能讀書識字,知書達禮,儀容端正,好生養的。
這些要求不可謂不嚴格,但符合條件的人也有不少,想要從中脫穎而出成為王妃,那就要看各家的實力了。
而這次選妃,朱由校下達的旨意中比以往多出了一條。
就是從對大明貢獻較多的家族中優先選取王妃。
就有如一顆巨石投入湖中,引起了軒然大波一樣,沒有人在乎什么貢獻,他們只知道這次選妃是可以用銀子買來的,也就是可以買來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