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香樓的老鴇鳳香兒是個濃妝艷抹的半老徐娘,說起她年輕時候的風流往事,那可是一本書都寫不完,當時的江南四大才子,她也是接待過兩個的,這些事情都被她掛在嘴邊,泛泛而談,每天都要拿出來說兩遍。
這不,今天一大早,鳳香兒就開始訓話,她頭天接到了英國公府的密信,也知道了楊文才的計劃,她自然是滿口答應下來,這些可都是大金主啊,得罪哪一個,她以后都沒辦法在京師混下去了。
“你們吶,都給我聽好了!現在外面因為那什么女子會鬧的沸沸揚揚,牽一發而動全身!你們的招子都給老娘放亮點!別給老娘整什么幺蛾子出來,要是被老娘知道誰敢參加女子會,可別怪老娘手中的柳條不長眼!”
鳳香兒身后跟著幾個龜奴,手中拍打著一根柳條,趾高氣揚的在堂中來回走著。
“雖然女子會身后有皇后殿下照應,但那也不是你們這些賤婢能參與的知不知道?你們也不看看清楚,這是什么地方?進了咱這瓦子窯,那就是進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還要加把鎖吶!人家清白女子家的事情,輪得到你們去摻和嗎?也不撒泡尿看看你們是什么貨色!但老娘也不是什么惡人,活路早就給你們留好了!”
鳳香兒從懷里掏出一沓賣身契揚了揚,宛香樓的風塵女子一看到賣身契立刻眼睛都直了:“只要是能攢夠銀子贖身的,老娘絕對不攔著!誰還不是女人了?女人就該心疼女人,就該心疼自己!當年老娘也是像你們這般過來的,經驗豐富的很!哪有什么康莊大道,哪有什么盛世天國?那些東西,跟咱們不沾邊!”
“賣身契都是明碼標價的,什么價格你們心里都清楚,只要好好接客,攢夠了銀子,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絕對是銀貨兩訖,毫無拖欠!贖回了賣身契,你們就是自由身,到時候是想開間鋪子,賣些糕點也好,還是找個好人家嫁了也罷,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了,跟宛香樓沒有關系,老娘再也管不著你們了!”
“說不定到時候你們發達了,就算是記恨老娘的,回來扇老娘幾個巴掌,踹上幾腳,老娘也絕無二話!但你們都記住了,老娘說的這些話,都是為了你們好!可別一個個不長眼往那火堆里跳,燒死自己沒關系,別牽扯到宛香樓!”
“都聽明白了沒有!”
“聽明白了....”
鳳香兒眼睛一瞪:“有氣無力的,沒吃飯啊!”
“聽明白了!”
聲音響徹整座宛香樓,鳳香兒掏了掏耳朵,嘀咕了一句:“吼的還挺大聲,都給老娘留著力氣晚上接客!小慶,時間差不多了,開門去!”
“哎,好嘞。”
身后一名龜奴聽到吩咐一溜兒煙的跑了出去,不多時大門敞開,燈籠掛起,表示宛香樓開門營業了。
青樓一天營業時間足有八個時辰,只有四個時辰用來休整補充食材,這些窯姐兒每天都很疲憊,就算是有天大的事都不能請假休息。
除非你身患重癥,馬上要死了。
恰好宛香樓還真有這么一位窯姐兒,得了花柳病,身上長滿了膿瘡,散發出股股惡臭,讓人退避三舍,敬而遠之。
要真是到了這種地步,鳳香兒的良心就顯現出來了,不僅慷慨的出銀子給她請大夫治病,這幾個月來從未有過一句怨言,也沒有說要將她趕出去。
這世上真有極惡之人嗎?
有,但無疑是億眾挑一,許多人窮極一生都遇不到一個。
但愚蠢之人卻是數不勝數。
宛香樓剛剛開門,外面天還大亮,還不到傍晚時分,雖然沒什么客人登門,但鳳香兒已經站在門口準備迎客了。
作為宛香樓的老鴇,鳳香兒有自己的一套迎客之術。
這么多年來,鳳香兒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誰有錢,誰沒錢,她幾乎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有權有勢的人家,身上帶著的氣勢就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這不,街對面就駛來一輛馬車,馬車的裝潢好不富麗堂皇,讓鳳香兒眼睛大亮。
這世上的富人大致分兩種,一種低調,一種高調。
這馬車上坐著的,肯定就是后者了。
對付這種人,鳳香兒可謂經驗十足。
“小慶,看到那輛馬車了沒有,老規矩。”
鳳香兒用手中繡花團扇敲了敲小慶的腦袋,指向馬車。
小慶一看就知道鳳香兒說的是什么意思,立刻摩拳擦掌,點頭應道:“懂!”
就在馬車駛進的時候,小慶佯裝醉酒的路人,搖晃搖晃的靠近了馬車,忽然一個不慎,摔倒在地,正好倒在路中間,擋住了馬車的去路。
馬車一個急剎,險而又險的停在趴在地上的小慶身前,車夫驚怒大罵:“你沒長眼啊!”
“哎喲喲...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小慶捂著腦袋想要爬起,卻跌跌撞撞始終未能成功,他的腳向外扭曲著,疼得他哀嚎直叫。
“我的腿!我的腿斷了!”
車夫見狀一愣,狐疑地看著小慶,心想什么時候平地摔都能把腿摔斷了的?這莫不是紙做的大腿?
不過想歸想,自己也不好就這么干看著,車夫回頭跟車廂內說了幾句話,車廂中便探出了一雙手。
這雙手白皙光滑,皮膚柔嫩,一看就是養尊處優之輩,鳳香兒心中大定,知道這馬車里的貴人肯定身份不凡,今天怕是讓她抓到大人物了!
車廂打開,鳳香兒的笑容立刻僵在臉上,對方身上穿著宮服,也就是所謂的太監衣服,穿著這種衣服就肯定是宮里出來的,就算他再怎么地位高貴,喜歡逛青樓的概率就太低了。
當然也不乏特殊癖好的太監喜歡游離于青樓艷俗之地,鳳香兒收拾好情緒,整了整衣服,一下子閃出了大門,尖聲叫道:“哎喲!怎么了?這是怎么了?這位客官怎躺在我宛香樓門前?莫不是被馬車撞斷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