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人想行刺陛下?”
柳安騰的站起,目光不善的看向對面的老乞丐。
“百草袪寒方不可與滋補之物一起服用,這是我親耳聽到的。”
老乞丐沒說自己收了對方二十兩銀子的事,只是簡單將柳安走后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聽完后,柳安的臉色變得陰晴不定了起來,誰要謀害朱由校?魏忠賢?李莊妃?還是其他人?
濟慈藥房中竟然有他們的眼線?其他的藥鋪呢?
自己的懷疑是不是早就引起了他們的警覺?
他們會不會加快行動?
柳安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
“洪峰!隨老夫再進一趟宮。”
望著面前諾大的宮墻,柳安嘆了口氣,很希望自己不用回來。
柳安在短短一天之內連續進宮兩次,門口看守的禁衛也十分詫異,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打開了宮門,放柳安進去了。
來到乾清宮前,殿內傳出輕微的咳嗽聲和交談聲,柳安邁步走進,正看到朱由校側臥在床榻之上,榻前跪著一名太醫,身邊放著藥箱,正在給朱由校把脈。
把脈的時候需要安靜,乾清宮內沒有人說話,靜謐無聲,只有盆中的火炭劈啪作響。
過了片刻,太醫收回手,說道:“陛下虛火旺盛,臣這里給陛下開個泄火的方子....”
太醫拿起筆,開始伏案書寫起來。
這時朱由校也注意到了門口的柳安,有些詫異的揉了揉眼,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咳咳,先生?您還有什么事情?”
“陛下。”柳安上前,見朱由校面無血色,嘴唇蒼白,一副憔悴的模樣,便拿起桌上的熱水坐到床邊,扶著朱由校坐起,喂他喝了幾口。
“您感覺身體怎么樣?”
朱由校搖了搖頭:“這喉嚨里好像塞了顆棉球,上不來也下不去,身子也燥得慌,沒力氣,頭還暈,唉,朕是不是大限到了。”
“陛下莫要胡說,您龍體安泰,又年紀輕輕,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怎么會大限到了呢?依臣看,恐怕陛下是吃滋補的東西吃的多了。”
一旁伏案書寫的太醫身體一顫,沒有說話。
柳安若有若無的看了太醫一眼,說道:“張太醫,你入宮多少年了?”
張太醫急忙放下筆,回身拱手:“回柳太師,下官入宮二十載了。”
“那你也算是太醫院的元老了。”柳安淡淡點頭。
“是,下官是太醫院的院判,正六品官。”
“俸祿呢?”
“月米十五石,折銀十兩。”張太醫頓了頓,又補充道:“若是有誰家生病了,請宮里的太醫診治,每次出診,可得銀五兩。”
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太醫院幾十號人,宮里的貴人就算再多,也不可能天天生病找大夫,勢必會有人清閑無事,這時候若是有哪些勛貴家里的人生病了,就會請太醫院的御醫外出問診,然后給些謝銀。
對此,朝廷已經心照不宣了,朱由校也清楚的很,不想管,也不用管。
正常一名御醫,每個月至少能出診一兩次,也就是每個月可得銀二十兩,若是換做普通人家,這些錢已經很多了,但對于朝廷的官員來說,還是少的可憐。
畢竟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每個月二十兩可不夠。
但俸祿是從太祖立國時就定下的,誰也不敢說一下子提高多少,到了正德年間,考慮到官員們實在是日子難過,所以就往上上浮了五成。
然后就一直維持到了現在。
柳安點了點頭,說道:“老夫記得,張太醫家里有一名發妻,兩名小妾,五個兒子一個女兒,丫鬟十七人,家丁九人,管家一人,合計共三十七人對不對?”
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張太醫顫巍巍的說道:“是...是...”
“哎喲,這還得供應家里的孩子讀書,每個月二十兩銀子,夠嗎?”柳安擔憂的問道。
“夠了,夠了....下官家里還有幾畝薄田,靠著收成勉強能糊口度日.....”張太醫悻悻的笑了笑。
“老夫覺得,不夠吧,畢竟您夫人的一枚首飾,可就要十兩銀子呢。”
柳安扔出一張紙條,張太醫看到上面的字,身體巨顫,抖若篩糠,急忙跪伏在地上,說道:“下官...下官確實有私下外出問診,但....請陛下恕罪!”
“先生,您為難他作何?”朱由校有氣無力的看了張太醫一眼,連怪罪他的力氣都沒有。
柳安冷笑道:“那就要問問他了啊.....”
“皇后駕到!”
殿外傳來尖銳的聲音,柳安眉梢一挑,起身迎駕。
皇后張嫣拖著藍袍跨過高坎,身后跟著幾名宮女,眉宇間頗有幾分威嚴。
“臣柳安,見過皇后殿下。”
張嫣看到柳安,臉色變得溫和了許多:“柳太師何必拘禮呢,您可是嫣兒的長輩,明曦妹妹就在宮里,您要不要去見見她?”
“多謝皇后殿下的好意,不過后宮非臣能去的地方,還是不必了。”
張嫣見他拒絕,也沒有勸慰的想法,對著身后招了招手,說道:“陛下,我親手熬了點滋補的羹湯,特來給您補補身子....”
柳安和張太醫同時臉色一變,張太醫搶先一步,“噗通”一聲跪在張嫣面前,叫道:“不敢啊皇后!萬萬不敢啊!”
張嫣被他這架勢嚇了一跳,問道:“什么不敢?”
“陛下現在身體虛弱,不能進服滋補之物啊!”
張嫣疑惑道:“難道不是因為身子虛弱,才需要進補嗎?”
“非也!”張太醫急忙道:“陛下服用的百草袪寒方是不能服用滋補之物的,況且風寒這種病,本就需要靜養,臣之前是已經吩咐過太醫院和膳食局的人不要給陛下送滋補的東西來,只喝些稀粥,吃些清淡的菜便好,可臣一時不察,沒想到...沒想到....請陛下,請皇后娘娘治罪!”
柳安眉頭皺了皺,他當然知道這張太醫在說什么,無非是避重就輕,打算將鍋甩給皇后張嫣,他究竟有沒有吩咐膳食局和太醫院根本不重要,因為朱由校一旦生病,張嫣勢必會給他送來滋補的東西服用,這樣的話,一旦朱由校駕崩,那么事后找起緣由來,弒君的罪名便會落到張嫣的頭上。
好深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