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諭衡大步往三房院子來,丫鬟婆子各自在做活兒,常嬤嬤連忙過來見禮,他冷起聲問:“三爺可在房里?”
常嬤嬤囁嚅:“三老爺是在房里,不過正困回籠覺,不允我們進去打攪。”
“他還有閑心困回籠覺!”沈諭衡神情陰郁,厲喝:“你去通傳!”
“唉喲!我哪里敢,三老爺那脾性,大老爺不曉麼!”常嬤嬤盯瞧他臉色,陪笑說:“不然等他醒了,再去書房找您去?”
他聽得愈生氣:“好!好!我使喚不動你,我自去叫醒他。”說話上踏垛穿前廊,不會兒已至寢房前,湘竹簾未卷密遮,他正愈抬手揭開,忽聽男人笑聲粗嘎女子嬌聲嫩語,混著深淺喘息,接著是一番驚天大動,床榻嘎吱嘎吱,只道干柴烈火,卻似地蕩山搖。
這正是:妾有千尺情,郎有萬丈意,一枕巫山雨,流云追快活。
沈諭衡黑著臉輒身返至明間,尋把靠門的椅子坐,丫鬟婆子不敢怠慢,斟茶倒水小心伺候。
他拿過桌上金剛經翻閱,忽見個穿紅衣的女孩兒抱著只花貍貓,蹦蹦跳跳要往房里去,常嬤嬤忙拉住她,輕聲嘀咕幾句,她便乖巧的往回走,沈諭衡大聲道:“常嬤嬤領她過來。”
那女孩兒似乎很怕生,躲在常嬤嬤的身后不肯現真容,沈諭衡皺眉問:“你可是蕭蓉?今年幾歲?”
常嬤嬤陪笑道:“她就是蓉姐兒,不過四歲余年紀。”又低頭拉她手勸慰:“怕甚,這是大老爺。”
那女孩兒這才怯怯露出臉兒,形容尚小,卻生的十分精致,沈諭衡再問:“是你在園子里騎鶴,還用石頭打傷沈瓚沈楚他幾個?”說到最后又不確定了。
常嬤嬤笑說:“大老爺恐是弄錯罷,這事兒還須得眼見為實才得判!”
沈諭衡默了稍頃,指著蓉姐兒道:“一早三爺把沈瓚他們訓誡可屬實?”
蓉姐兒點點頭,忽然抱著貓往門外一溜煙跑了。
“好沒規矩!”沈諭衡原還待要問仔細,只得作罷,卻也蹙眉呵斥,常嬤嬤退到一邊不敢作響。
他本不是個會等人的人,卻因悶著口氣偏不走,這一等足等了一頓飯工夫,方聽得房里起了走動聲,有丫鬟捧水進去伺候。
再等片刻,才見沈岐山過來,僅著荼白里衣褲,敞著懷,露出精壯的胸膛,他往沈諭衡對面一坐,接過壺倒滿一盞茶,一飲而盡,又斟滿,嘴里道:“簡直渴死,被那小妖婦要榨干。”
沈諭衡沉聲叱責:“衣裳不整,滿口粗鄙,像甚樣子,青天白日,一味宣銀,成何體統!若是傳揚出去,沈族百年盛譽盡毀你手中矣!”
沈岐山眼底掠過一抹嘲諷,捏著盞淡道:“我乃一員武將,不拘泥這些小節,只重內修則外理,形端則影直,比那些衣冠楚楚卻懷揣獸心者,不曉要堂堂正正多少。”
沈諭衡聽得刺耳卻不表,只問:“沈瓚沈楚一身的鞭傷,可是你今辰訓誡之故?”
沈岐山冷笑道:“兩個有娘生沒爹養的頑劣之徒,竟要將蓉姐兒丟進荷花池里淹死,依府里家法律列,這種日后必辱沒門楣的子輩,我就是取他二人性命亦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