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阻止阻止

臺長假裝沉思，片刻后發現米象并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又道：

“不過我覺得……”

來問我啊！請教我啊！你個白癡部下！我可是堂堂破虜臺正使，你就不想從我身上學點什么嗎！

米象修了會兒指甲，又涂了會兒指甲油。

在涂到右手中指的時候，她終于察覺到了內部通訊頻道里的沉默，還有沉默帶來的些許尷尬，于是她貼心地問道：

“臺長你嘴得了便秘還是怎么的，要不要吃點兒香蕉試試？”

她甩了甩指甲涂成霧紫色的中指，拍了張照片發給直屬上司。

“臺長，這顏色襯我嗎？”

襯你嗎！我想讓你問的是這個嗎！啊？

破虜臺正使深深呼吸，將咕嘟咕嘟的殺念壓回心底。

還不到時候，我早晚會殺了她，但現在還不到時候。

他是復眼三十六臺正使里脾氣最好的一個，這不是自吹自擂，在復眼的歷史上，破虜臺的編制曾經消失過若干次，原因只有一個——自相殘殺。

復眼組織吸納人才以社會招聘為主，優先考慮認同本企業文化的良才美玉，一般意義上的好人在簡歷階段就會被刷掉，無一例外。

可以說，在這個主要負責對外征伐、滅殺仇敵的機構里，不存在任何一個心平氣和的良善之輩，讓他們和平共處，無異于癡人說夢。

要么是以下克上，要么是自上而下的大清洗，無論是哪一種，都很難自己停下來。

而復眼首座及次座對此抱以無所謂的態度，甚至是樂見其成，一句話：“讓他殺。”

在這種別具特色的企業文化影響下，破虜臺經常因為內亂死到只剩一個人，這個人也未必是最強的人。

這樣的內亂并不罕見，每隔百來年就會來上那么一次，通常開始于破虜臺正使和副職“米象”的激烈沖突。

你是赤劫我是白劫又怎么樣，老子就是不服你！

我不懂什么叫年少輕狂，我只知道，勝者為王。

你不滿意？打過再說！

正因如此，復眼破虜臺又稱“小雷霆崖”。

但他們不像雷霆崖四十六友那樣假仁假義，茍之力也沒有全員青劫的四十六友那么強，人員數量的波動復讀，相當大。

破虜臺正使雖然是赤劫行者，但他們也不是每次內亂都能幸存，最善白空殺赤壞的絕代天驕出現過不止一次，同歸于盡的團滅結局并不少見。

對這樣一個人員數量在零和自然數之間反復橫跳的機構來說，和平是最寶貴的。

被分配到這個地方，臺長以為，他并不是內部斗爭的犧牲品。

他不是被江白鹿大人連累的倒霉鬼，是首座和次座別具慧眼，發現了他BlingBling的閃光點！

他就是破虜臺最適合的正使人選！

這一代“米象”已經入職七百三十二年了，破虜臺仍在正常運行，減員比例還不到20，臺長覺得自己實在是一個以德報怨的忠厚君子。

別人能做到嗎！

只有我，只能是我！

我不能生氣，我現在還不可以生氣，在發布《破虜臺安全工作千年經驗分享報告》之前，我還不能生氣！

但是我他媽的好氣啊！

他不再說話，將意念轉換成冷靜的文字，發送給在界膜外待命的米象。

臺長（二次元）：“我簡單說兩點。”

米象：“你最好是。”

啊啊啊啊啊啊！還有兩百六十八年，隱忍！

臺長（二次元）：“第一，要阻止救世，你就去阻止阻止救世。”

米象：“你擱這套娃呢？我阻止阻止救世，他阻止阻止阻止救世，我再阻止阻止阻止阻止……噴了，這事兒完了誰來寫工作報告？”

臺長（二次元）：“我寫就是了！你記住，雷霆邪宗和他手下的都是一副德性，他們阻止救世，多半是為了毀人姻緣，為了記錄末日中的奇情孽愛。

“阻止阻止救世只是你的次要任務，你的主要任務是去調查要壞誰的姻緣，然后阻止他！”

米象：“救世也就算了，我還得去當媒婆？！”

無人回話。

我管你能不能做到。

該交待的都已經交待完了，完不成任務，辦事人員全權背鍋。

“憑什么是我啊！”

米象狂抓頭發，海帶似的長發亂成一團。

呆在界膜外面聽歌讀書休帶薪假的計劃看來是破產了，沒辦法，只能入界了。

她舉起輸液架在界膜上頓了一頓，打開一個滿月大小的入口，整個人沉了下去。

藍星的生物圈分布在巖石圈的表層，薄薄的一層，就像蘋果皮。

人類在生物圈里只占到非常微小的比例，彼岸37927號世界藍星的老鼠數以百億計，蒼蠅蚊蟲數以億億計，但人類的數量，從來沒有超過一百億。

誠然，人類是主導藍星文明的物種，但對藍星來說，85億人類和61億人類有什么區別呢？

在人類面臨滅頂之災的時候，如果殺死幾百億蒼蠅就能消災解難，會有人猶豫嗎？

“弦哥，作為出身最古藍星的界原行者，我對諸界藍星的了解不會輸給任何一個同境人士，有些出身彼岸的赤劫行者也未必比我懂。

“關于藍星互助現象有兩本經典著作，《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如何與藍星人友好相處》《狗最好的朋友是另一條狗：如何幫助你從藍星逃離的親友進行心理重建》。

“這兩本書我都已經倒背如流，比九九乘法表還要熟悉，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藍星很關心人類，但它更關心自己。

“總而言之，只要諸界藍星互助機制還存在一天，你就永遠不要考慮失地存人的可能。”

梁德說完沒多久，栗知弦還沒給他回音，他突然渾身戰栗，抬頭望向上方。

視線被水泥鋼筋所遮擋，靈覺卻已飛到極遙遠之處。

“怎么了？”

“界外有人要來，他想殺我，他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