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章 再見

這是座規模龐大，能夠籠罩整個異化之地的陣法，同樣，它同樣威能恐怖，僅僅在這里，還沒完全靠近，江炎就已經輕易察覺四周元機被某種力量攪的混亂。

很明顯，那種力量的源頭，正是來自不遠處那座散發淡金光輝的法陣。

望著這樣的場景，江炎不由瞇起眼睛，若有所思：

“根據某個傳聞，說是受上次妖族霍亂影響，夜槐地域短時間內滋生了太多負面之力，它們與異化之地的那種力量結合，發生了新的變化，會孕育出一只強大的高階怪異。

“而現在，這種變化被那位南炎使者、極境大佬利用，打算提高那只怪異的品階，這樣將之殺死后，就能收獲一件品階不錯的材料。

“這座符陣，就是那位大佬的布置了……嗯，他倒沒托大，知道用陣法輔助。”

“只是……”江炎緩抬左臂，張開手掌，對準那片外顯淡金，內蘊黑暗的地域，做出更細致的感應。

恍然間，他眼前場景驟然變得模糊，飄忽朦朧，陰沉昏暗，如墜虛幻不真實的夢境，似睡似醒。

這個時候，有絲縷微弱的事物受到牽引，朝著江炎飛旋而來，落到了他探入半空的左掌上。

一陣難以言狀的冰寒透過手掌，傳遞全身，激的江炎狠狠哆嗦一下，猛的收回左臂，就像躲避毒蛇噬咬。

他四周場景也復歸真實。

“只是，這種程度的力量，你真的能沒有意外的鎮壓嗎？”

這般想著，江炎忽的偏過腦袋，望向了夜槐城方向，隱約中，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黑暗籠罩下，有點點燈火點綴的城市輪廓。

他半是嘆息半是期望道：

“希望這里永遠寧靜。”

說完這個，江炎不再停留，不再關注，越過異化之地，朝著黎明前的夜槐飛去。

沒有彰顯特殊，臨近夜槐城后，江炎停止運轉飛天之法，落了下來，步行到巍峨的城門下。

這個時候，殘月高懸，新日未升，天色將明實暗，半昏半白。

“還要等待一會兒。”

抬目看了眼依舊緊閉的城門，江炎心下暗暗估算了下時間，知道還有一到兩刻鐘才能進城。

摸了摸肚子，他下意識做出決定：

先到仙花街那家早餐味道很好的攤販滿足一下腸胃，再去白陽學派。

“白骨降世，普渡眾生。”

“白骨降世，普渡眾生。”

還算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引起了江炎的注意，他轉過身，環顧一圈，發現了個正逐步接近這里的隊伍。

依舊是衣著不同，身高不同，年齡不同，性別不同的普通平民，同樣的表情狂熱，眼神晶亮。

這群“白骨”信徒由遠及近，沒過太多時間就到了城下，到了這里，他們停止訟誦，開始了某件活計。

很快，一個簡陋的棚子搭了起來，棚子底下，是同樣簡陋的、缺胳膊少腿的桌椅和十幾個三寸許高的木桶。

到了最后，有長長的木桿豎起，上面掛著張長方形布條，而這個布條上還算周正的兩個大字：施粥，則直接表明了這群人來此的目的。

瞧見這個架勢，周圍觀望的人們頓時情緒熱烈，不再考慮這群人的身份，立刻圍了上去，掙扎著伸出雙手。

“給我來一碗。”

“我也要，我也要。”

又搞新花樣……江炎不露情緒的望著不遠處這繁亂場景，注意到每個接受施粥之人都會表情嚴肅的跟著念幾聲“白骨慈悲”，也注意到這些人同樣衣衫破舊，皮膚粗糙，滿臉滄桑。

輕嘆一聲，他別過腦袋，不再關注那里，而是望向天邊，等待東方第一縷金線落下，等待城門洞開。

嗒嗒！

嗒嗒！

細微的腳掌趿地聲一點點靠近，繼而響起聲還算稚嫩的童聲：

“大叔，吃粥！”

聽到這似在耳邊響起的呼喚，江炎收回目光，轉而垂下，看到了一個約有七八歲的娃娃，這是個男孩，衣衫破舊且不合身，隱蔽處還有幾個不算明顯的補丁。

“大叔，喝粥！”

見江炎回望過來，小男孩立刻露出笑容，他雙臂上托，手掌捧著一個外層油膩，有個缺角的瓷碗，碗里則是稀薄如水的“米粥”。

與男孩對視幾息，江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來，將他掌中的破碗接過，又凝視了近乎清澈的“米粥”一息，一飲而盡。

淡淡米香在口腔散開，只是溫度已涼，喝完之后，沒感到溫暖，而是更覺饑餓，更覺寒冷。

江炎臉上的笑容擴大，顯得異常誠懇，彎下腰，伸手在腦袋有些凌亂的黑發用力揉了揉，用明顯夸贊的口吻說道：

“謝謝你了，很好喝，我吃飽了。”

“啊……”男孩似沒這樣被重視過，頓時神態忸怩起來，顯得不太好意思，有些羞怯，他跟著笑了一會，接過自己的大碗后，才想起來自己的“任務”，于是滿含期待的說：

“大叔，喝了粥，要感謝‘白骨菩薩’的。”

感謝……江炎聞言，嘴角抽搐了下，想要拒絕，但迎著底下那道黑白分明，不含雜質的眼神，默然片刻，學著之前那群人，低聲喊了一聲：

“白骨菩薩，普渡眾生。”

說完這句，他頓時覺得難以言狀的荒謬感涌上心頭，這明明只是一個抱有別的目的的“邪教”，卻能讓人“真切”感激。

這一刻，他心情無比復雜。

看著小男孩蹦蹦跳跳，情緒高漲的返回那片人群，漸漸消失，江炎才從寒那種復雜無法分辨黑白的情緒中恢復。

他微抬腦袋，見到那片人群規模越發膨脹，放佛黑洞一般吸納著周圍剛來的人，只覺得一個無形的、隱蔽的漩渦不知何時已籠罩夜槐之上。

“風雨欲來啊。”

江炎抬手按了按額頭，心中無端衍生煩躁，沒了待在原地靜等的耐心，腳步前踏中，身形飛快變淡，變得透明。

白陽學派。

歐陽修雅住所天井。

“叨擾了。”

江炎和已經收拾妥當，背后負著包裹的陸鹿站在一起，向歐陽修雅致謝并做出道別。

歐陽修雅眸子清亮，反襯著近前這對男女的身影，對于江炎的“道謝”，她沒開口回應，僅是輕輕頷首，極度符合自身的性格。

“那么，再見了。”

江炎嘴角勾勒出一個幅度很小的笑容，輕輕躬身，行了一禮，右掌握住陸鹿左掌，旋即轉身，一步步離開庭院。

幾息之后，二人身影消失。

這個過程中，歐陽修雅沒有其他動作，目光似專注的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實際眼神已經失去焦距，已經放空。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從這種狀態中恢復，手中探去衣兜，取出那件整體碧綠，位階較高的“靈槐”器具，摩挲著表層細致繁復的紋路，這個一直未曾開口說話的女子突然低低自語了那么一聲：

“再見！”

“公子，咱們這是去哪啊？”

長空之上，陸鹿被江炎挾著，裂碎風流，蕩空云海，朝著夜槐東北方向極速而行。

“你猜。”

江炎擁著陸鹿，沒有立刻告訴答案，而是笑呵呵反問了句。

這樣啊……看到自家公子這般反應，陸鹿立刻用自身掌握的知識分析起來……南炎城在夜槐更南，這個方向明顯不對……在東北方向，最大的城池是洛蒼府城，再就是蝶香縣。

想到這里，陸鹿倏然反應過來，她偏轉腦袋，小小仰望近在咫尺的男子，近乎肯定般反問，語氣變得熱烈：

“咱們是去桂華城，對不對？”

這本來就不是多難確定的事情……江炎輕輕點頭，肯定了陸鹿的答案，笑著說道：

“對，你也好久沒有回去了，總要回家見見爹娘。”

接著，他繼續說道：

“只是，咱們不會在桂華城待多長時間，你要有準備。”

“嗯嗯。”陸鹿小雞啄米般點頭，內心忽然涌起強烈的思鄉情緒，表情逐漸變得興奮。

見到陸鹿興致變高，江炎再次笑了出來，內心嘆息自語：

“這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畢竟，到了南炎城，再想回來，就會更難。”

一聲音爆，天空蕩起層層白浪，直直垂流百里，動蕩整個大地山川，而在此之前，一抹凜冽銀光，已經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