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加勒比之一:牙買加爭奪戰(2)波譎云詭⑥

半晌才說道：“尊敬的陛下，對于第一個問題，我可以回答您，不過在回答之前，我想見一見佩恩，不知……”

“可以”，尼堪直接答道，“他就在隔壁，正等著你呢”

孫秀瀾領著布萊克出去了，路上，布萊克暗想：“這大夏國的皇帝還真是不浪費半點時間啊，不對啊，他在遙遠的東方有廣袤的國土，眾多的人口，聽說還專門設置了政務院和樞密院來處理政事和軍事，每年還從民間選拔大量的人才，怎么像美洲這樣的殖民地也需要他來親自過問？”

“還聽說他的兒子已經監國了，難道他被放逐了，只能到美洲來避難？”

“到了”，正想著，孫秀瀾的話讓他回到了現實。

孫秀瀾做了一個手勢便走開了，布萊克在進門前看了看周圍，只見院落里至少有一個排的士兵正在明里暗里守衛著，又看了看書房的上面，那處明顯高出周圍房舍許多的建筑物，那上面不用說也有士兵。

“嘎吱”，他推開了房門，這是一間與他住的地方差不多的房舍，沒有木床，多出來幾把椅子，椅子之間放著小方桌，應該是一間會客室。

在正中間，一個人正坐在那里吞云吐霧。

威廉佩恩，如今共和國海軍的二把手。

他穿著一身明顯是絲綢料的白色短裝，那是一種布萊克從未見過的打扮，短衣、短褲，腳上穿著一雙只有前半部分，后面全是空的鞋子，應該是從某種柔軟的草料或者藤料制成的。

“這是拖鞋”，佩恩笑了，似乎他并不是將共和國三成海軍葬送的罪魁禍首，而是一個閑適的旁觀者。

“脫下你那可笑的外套吧”，佩恩站了起來，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右腿有些不便，走起來一瘸一拐的。

佩恩幫布萊克脫去了外套，然后指著自己的右大腿說道，“上將閣下，您知道嗎？這條結實粗壯的大腿在那次海戰中一共中了四顆鉛子，上帝保佑，并沒有致命，更難得的是，大夏人幫助我將它們起出來了……”

“啊？”，布萊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佩恩活龍活現，神色似乎比以前更加健康，像他這種情況，英國也有“勇敢”的醫生可以給他“起出來”，不過此時的人們并不知曉“感染”一事，不懂得消毒，用小刀劃開骨肉取出鉛彈時，也沒有有效的止血手段，取出后，病人有一半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剩下的一半中，又有一半因為破傷風感染而死，剩下的一半則會在高燒、并發癥中度過長達半年的時間，運氣好的自然可以挺過來，運氣不好的最終一命嗚呼，真正能夠活下來的寥寥無幾。

還不如就讓那些鉛子留在身體里，那樣的話，雖然日常痛苦不堪，不過還能多活幾年。

佩恩扔給布萊克一根雪茄，并用大夏的打火機給他點上，“看到了沒有，我們將燧發機用到了火炮上，他們估計早就用上了，還用到了更多的地方，這燧發打火機便是一例”

頭一次，后世被譽為“大英帝國現代海軍奠基人”的布萊克沒有發火，而是坐了下來，享受了一口雪茄后，才說道：“說吧”

佩恩開始敘述了，約莫過了半個小時，才將兩次海戰的結果大致描述清楚了，最后還說道：“上將閣下，在松樹島附近的戰事我是聽別人說的”

布萊克正要仔細詢問，佩恩卻繼續說道：“上將閣下，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不要問了，他們的戰艦我查看過，銅皮包裹船底，燧發機，他們應有盡有，不但如此，他們還有用于瞄準的炮鏡，他們財政寬裕，能夠花大量的錢財讓新兵進行練習”

“按照他們的說法，他們士兵中的極富經驗者，能夠綜合判斷海浪和風向從而決定扣下燧發機的時機，這樣的情形自然要用大量的彈藥以及冒著火炮報廢的風險喂出來，共和國能做到嗎？”

“做不到，只有極少數做得到，至少是十五年以上的老海狗才行，而他們的炮長基本上都能做到這一點”

“炮長？”

“哦，忘了告訴您了，我的上將閣下，他們一門火炮配置了三名炮手，三門火炮就設置了一名炮長，大約相當于炮兵班長……”

“不可能！”

“上將閣下，一開始我也不相信，不過聽說過他們的經歷后最后還是選擇了相信”

“怎么回事？”

“這些炮長，全部進過大夏國設置的各級學堂，能夠迅速判定目標物的遠近，這是他們的秘訣之一，自然沒有告訴我，不過根據我的判斷，多半是結合目視和望遠鏡，但具體是如何做到的，恕我至今也摸不著頭腦”

“有的還是海軍學校炮科畢業的，就算如此，他們也需要在船上擔任普通炮手三年才有可能當上炮長，在這三年里，每一名炮手每天有五發炮彈的練習機會……”

“不可能！”

佩恩一臉無奈地看著他的上司，似乎一早知道他會這么說，因為在此時的英國，在克倫威爾上臺后，在軍隊里，無論是陸軍還是海軍，除了清教徒的嚴謹，有著接近后世的標準操作流程的訓練方式才是關鍵中的關鍵，不過就算是這樣，他們的陸軍也只能三日進行一次實彈練習，而耗費巨大的海軍，一周有一次練習就不錯了。

故此，他們很仰仗軍隊里的“老手”，一旦“老手”因為傷亡或者退伍，便是部隊最危險的時候。

不等布萊克從驚愕中緩過神來，佩恩繼續說道：“他們安置在船上的機器自然也不會讓我看，不過您想啊，一色的加農炮，發射同等磅數的炮彈使用的火炮還遠比英國的輕巧，這肯定是他們在鋼鐵冶煉上的秘技”

“于是，他們搬動、調整火炮很容易，加上大量的練習，一個個不為外人所知的秘技，強大的機動力，人家根本不給你抵近對轟的機會，當然了，由于他們在戰斗時不適用船帆，首層甲板以上幾乎沒有人，就算對轟，任何人都不是對手”

不知過了多久，布萊克將頭抬起來了，佩恩從他的眼神中似乎又看到了一絲堅毅。

“佩恩，你說說，像這樣的敵人，我們該如何應對？”

“感謝上帝，讓我們之間有一條寬廣的大西洋隔著，他們的船只用上了機器，但我在船上聞到了濃濃的煤味，也就是說，他們的機器多半是用煤炭推動的，聽說他們每隔三千英里就設置一處補給點，這么看來，他們一次性加滿煤后只能行駛三千英里，不過他們是機器、船帆兩用的，在順風順水時就關掉了機器，故此，想要在他們機器停掉的時候與之決戰也不現實”

“他的首層甲板面我仔細觀察過，他們的帆裝索具比我們的更為簡潔，使用的機械和滑輪組比我們的更方便，如此就能用很少的人便能完成帆位的調整”

“上將閣下？”，佩恩見到布萊克閉上了眼睛，還以為年近六十的他有些疲勞了，不禁輕聲喊了一句。

布萊克睜開了眼睛，佩恩見他眼里的堅毅神色更加明顯了，不禁有些不寒而栗，心想：“難道這就是上將與中將之間的差距？”

“佩恩，你說的不錯，我現在想起來了，不記得是哪本書了，哦，應該是培根爵士的，好像他說過，是東方人發明了火藥和指南針、紙張，通過阿拉伯人傳到了歐洲，這樣看來，他們又重新崛起也不是奇事”

“還是那個問題，我們該如何應對這個前所未有的大敵？”

佩恩搖搖頭，“閣下，不是我怯懦，按照目前的情形，英國人還不配成為他們的敵人，整個歐洲加起來還差不多，這是前提，唯一的前提”

“在這樣的前提下，至少在最近二十年中，英國人不要招惹他們，花錢將包括我在內的士兵贖出來吧，他們的皇帝之前見過我，也跟我談起過此事，他提到，有兩個方案可以解決眼前這件事”

“哦？”

“其一就是花費巨額贖金將我們贖回去，否則會將我們變成農田里、礦山上、道路中的奴隸，勞作到死”

“其二就是與我國簽訂友好協議，雙方互派大使，允許他們的產品進入英倫三島，在約定的貨品目錄里，約定關稅，最好都是零關稅或同等的關稅，大夏國的船只可以自由進入倫敦、利物浦”

“唉”，布萊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這不大可能，眼下從普魯士人、奧斯曼人那里輾轉而來的大夏產品就算加了好幾道稅收，來到英國后依舊有競爭力，若是雙方直接貿易，共和國的有些產業將不復存在”

“至于共和國的產品，并無一樣可以出口到大夏國，對了，倒是有一樣”

佩恩見布萊克的嘴角出現了一絲苦笑，瞬間瞬間就明白了那是什么，“煤炭？”

“對了，英國出產煤炭，以大夏人的實力，早就可以穿越大西洋來到歐洲，現在做不到無非是擔心沒有補給點而已……”

“上將閣下，以他們的見識，不會不知道在紐芬蘭島東南方向有強勁的西風和洋流可以利用，在那之前，墨西哥暖流又可以利用，故此，在橫穿大西洋之前，他們完全可以使用船帆，在臨近歐洲時才開動機器啊”

“親愛的佩恩，你想到沒有，就算他們來到歐洲，若是沒有補給點的話，如何持續作戰，如何放心的停靠船只？”

“聽說葡萄牙最近與他們的關系很近……”

“親愛的佩恩，就算再近又如何，他們剛從西班牙手里獨立出來，若是將大夏國引入本土，他們的國王還能當得長久嗎？我看懸”

“但葡萄牙人在摩爾人的地盤上有靠近歐洲的港口”

“這一節我也想到了，多半如此，但摩爾人的地盤上既沒有煤炭，又缺少淡水，巴巴里海盜多如牛毛，還是沒有歐洲本土好啊”

“那我們究竟該如何答復他們？”

布萊克臉上露出了笑容，那時一幅在佩恩看來胸有成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