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溫泉底下原有許多踏腳的巖石,水也算不得深。可我沒想到的是,這露天的溫泉經年累月都無人踏足,那些巖石早已被打磨的光滑如玉。我走了兩步,腳下一個滑溜,身體重重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撞到岸邊巖石,我忍不住一聲尖叫。
預期的疼痛卻沒有到來,我的身體被一雙修長有力的手臂穩穩接住,倒入一個散發著淡淡幽谷清香的懷抱中。
“祈……祈然。”我驚魂未定地站起身來,不知為何,心中暖暖濕濕的:無論在什么樣的情況下都會保護我不受傷害。這就是祈然啊!
只是這一折騰,我和他身上的衣物都濕了大半,臉上也是濺地滿是水珠,不覺好笑。
腰部和手臂忽然傳來一陣灼熱。
以前我總覺得,祈然的手和步殺一樣,終年都是一個溫度。只步殺的是冰冷,而他的是清涼。所以,每每他牽起我的手,面上雖紅,心里卻有著無限地溫潤和愜意。
可是此刻,卻能感受到他手中傳來,如要將我融化般的灼熱。
我心中一驚,忙站起來,撫上他額頭,急問道:“祈然,你沒事嗎?是不是血蠱發作了?”
睫毛上沾了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一時忘記要先收回手,只是努力地眨眼想將水霧化去。
忽然,眼瞼上感受到微微地一陣濕熱,眼睛恢復清明的時候,看著眼前的祈然我有些愣怔。
他的臉依舊絕美,依舊白的透明,卻隱隱有了抹鮮紅。藍眸忽明忽暗,仿佛有一把不知名的火在其中燃燒。
“祈然——!你別嚇我!”想到他的藍眸,本是因血蠱而起,我心中又慌又怕,“我去叫步殺……嗚…….”
我原本驚慌失措的話語徹底消失在封住我聲音的唇舌間,只余一雙眼睛仍不可置信地呆瞪著這張離我只半寸的臉。
是……是我的幻覺嗎?祈然竟然在吻……我?
祈然退開了半寸,額頭抵著我的,恍惚間我似乎看到了藍眸中有抹赤紅一閃而逝。
他的聲音再不復平常的清雅溫潤,沙啞又隱隱帶了分自制:“閉上眼!。”他命令道。
這是祈然第一次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
我的頭很暈,全身熱乎乎地似有暖流在不停地奔騰竄行。大腦處于急度缺氧狀態,讓我茫茫然無法對周身的一切做出反應前,身體卻已經先一步聽話的照做了。
我不知道這個吻持續了多久,只覺得,此時此刻,大腦和心仿佛都已不是自己。
不知何時,祈然扣住我后腦的手已經緩緩松了開來,骨節修長的手指在我發絲間輕柔地穿行。
可是祈然,為何……要緊到讓我體味出一絲絲絕望呢?
我猛地推開祈然,腳下一滑,竟又是向后倒去。真是萬分后悔今天沒去查查黃歷,是不是泡溫泉不宜。
祈然穩穩地扶住了我,他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溫和如昔,卻掩蓋不了藍眸中如烈火般仍未熄滅的情緒。
我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地靠在他身前,手卻下意識地撫上了胸口的十字架。
水冰依,你醒醒吧!三個月已經到了,即便是灰姑娘的魔法,過了十二點的鐘聲也會消失。
忽然,頸中的項鏈被取了出來。我呆呆地看著祈然凝望它良久,藍眸中竟是濃濃的悲傷和怒意。
“這是誰送的?”他淡淡地問,語氣溫和地象是平日的問候,緊緊捏住項鏈,顫抖的手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我知道他在生氣,不問原因就是知道。此刻,卻是來不及追究他為何生氣,慌忙掰開他緊握地手,惶急道:“這上面有碎鉆,別用力,會割傷的!”
他的藍眸幽深,神色很是冰冷,我是真的真的從未見過這樣的祈然,不由呆了。
“你就那么寶貝這條項鏈?”
不知為何,心中的火氣竄了上來,劈手奪過他手中的鏈子,同樣冷然道:“它是我最珍貴的東西!”說完,扭頭就走,卻也因此忽略了祈然臉上的哀傷和絕望。
這一次,我踩的很穩,一步一步,這該死的溫泉已經害我夠倒霉了。伸手撫上微微紅腫的雙唇,回想起剛剛那一幕,心里又是甜又是苦。
祈然這個混蛋,忽然這樣……,忽然又冷語傷人,真想海扁他一頓好緩解這心中的郁悶。
“冰依,回來!”祈然又驚又怒的聲音忽然從背后響起。
對于目前的狀況,請恕我適應能力太差,如墜云里霧里。
這突然冒出的一批人,確切地說是手持刀械,易欲對我們不利的黑衣人,到底是怎么在我們眼皮底下鉆出來的。
“今日若不是絕世神醫剛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恐怕我們也沒那么容易圍住兩位?”
祈然神色淡然,藍眸平靜地掃過他們,才道:“請問月影劍客攔住在下有何貴干?”
“貴干不敢當。”印月一張略顯陰柔的臉,笑地一派誠懇道,“只是想請兩位隨在下走一趟。”
祈然雙眸一斂,沉聲道:“你們何時知曉夜身份的?”
印月一楞,隨即笑地更云淡風清:“人說絕世神醫智慧無雙,本還有幾分不信,現在卻是不得不佩服。”
“天下第一殺手——步殺,真虧你們可以把這樣一個人,變成人人崇敬的英雄,傳奇。”
“過獎過獎。”我淺笑道,“比起閣下一臉天真的笑容,令人作嘔的虛偽,我們家步殺要學的還真多了去了。”
印月面色紅一陣,紫一陣,卻仍是掩去殺意,笑道:“嘴皮子誰都會耍,多說無益,還請兩位乖乖跟我們走吧。拖延時間的伎倆,區區在下還識得。”
我臉色一變,這個印月城府真是好深,不容小覷。步殺這一刻肯定被高手纏上了,不可能及時來援。祈然體內又有血蠱,半點動不得內息。
……在這特殊時刻說不得也只好派上用場。可是,偏偏不在身邊。
那么現在能用來出奇制勝的只有一樣。我慢慢將右手抬到腹部,左手也跟著無聲無息地握了上去。
那里有一根外表看來和普通的手鏈沒有任何區別飾物。卻是我從六歲開始就沒有離手過的武器——絕,也是真正保命的絕招。
我不想用它,雖然一直留著它,卻僅只是一個習慣。也因為,不想哥哥永遠都獨自承受那些早該逝去的痛苦。
所以秦業那樣的侮辱我都可以忍受,只因為我不想回到過去。也不想去污染那雙,哥哥拼了性命才保護下來,依舊干凈的手。
奇怪的是,此刻的我卻出奇的平靜,心中有個堅定的信念在告訴著我:不要退縮,不要害怕,因為你必須保護祈然和自己。
直到現在,我才意識到,三個月來我是真的變了。以前的傷仍在,會泛疼,卻不再痛入骨髓。因為這三個月來我學會了一件事——あ奇奇小説蛧ヤ717(ωωω).qq7(1)7<、域名、請記住
想要快樂。
看到那些災民們絕望的臉,我想讓他們重新燃起對生命的渴望,于是我忘記了瘟疫的可怕,忘記了生命的渺小,全身心為他們忙碌著。
只因為我想,所以就去做,然后便會快樂。
我驚訝的發現,以前的自己竟從未了解過身邊這些唾手可得的幸福。
而此刻,我心中想的只有——保護祈然。
一直讓他保護的我,是時候做出回報了。
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扣上按鈕,正待發動,身后卻忽然有人猛拽了我一把。一個趔趄,我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隨即而來的銀光,在我眼前驚鴻一閃,竟是一時看不清周圍的景物。
“是誰?!”印月有些慌亂的聲音響起,大叫道,“圍住他們,別讓人跑了!”
視覺還沒恢復,我只覺得身子已經凌空而起,有一雙手緊緊環抱著我的腰。盡管只是一瞬,在我卻覺得過了許久,身子落地的那一刻,雙眼終于也適應了那銀芒。
此時我才發現,包圍圈中有個一身白衣的男子正揮灑著手中的長劍從容應對十幾人的圍攻。
側面看去,他長的真是相當不錯的,瘦削的臉型,清亮的眸子,雖比不上祈然(拜托你以后就別拿人來跟這個怪物比了!),卻也有其獨特的魅力。
可這些都不是主要。怎么說呢,他的劍法他的人,第一眼看去,無處不蘊涵著與世無爭的灑脫意味。看久了,卻漸漸體味出他和祈然的不同,是啦!他的灑脫他的淡然,卻仍掩不住與生懼來的霸氣和野心。
忽然感覺到倚靠的身體發冷顫抖,我心里咯噔一聲,慌忙轉過頭。
只見祈然面色慘白,嘴唇泛紫,全身都在抑制不住的發抖。
“祈然——!”我驚叫一聲,扶住他,“怎么了?血蠱……”
卻是還未等我說完,一口血已經噴了出來,映地我原本素白的里衣鮮紅一片。
“步殺——!步殺——!”此時的我已經急昏了,只顧著求救,全然忘了步殺此時也是自身難保。因為除了他,我真的不知道有誰能救祈然。
然而極度出乎意料的,眼前黑影一閃,手中身子漸沉的祈然已經被人扶住。點了他兩個穴道,祈然緩了口氣,抬起慘白的臉沖我們笑笑,示意沒事。
步殺一身黑衣,破了不少地方,雖看不出是否受了重傷,但那濃濃的血腥味……我心里一沉,他是否聽到了我的呼救才不惜受傷沖出來的?
步殺冷冷地盯著我,有一絲不悅,道:“你不是大夫嗎?”
誒?我一楞,那個,貌似……我又把這件事給忘了。
這三個月跟著祈然,有什么病患,雖然我也參與醫治,但基本上做的都是類似護士的工作,一時竟真的忘了自己也已經有祈然一半醫術這個事實。
我皺眉,看步殺這么冷靜的樣子。難道,三個月來,這已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那么,祈然還能活多久?我握緊了拳頭,或者說,我還能陪他多久。
搭上祈然的脈息,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洶涌!那么多的氣在他體內橫沖直撞,難道不會使人痛不欲生嗎?步殺也說過,血蠱發作時會讓人生不如死。
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祈然撫了下我的頭,柔聲道:“我練過一種特殊的內功,可在一定程度上控制體內的痛覺神經,使他們失去敏感性。”
這……這樣也行?正待再問,底下傳來一陣吆喝聲,吸引了我的注意。
原本從容的白衣男子仿佛因為這一變故而亂了方寸,劍法一滯,險象環生。但也只是一瞬,他原本混亂的劍法變得更為凌厲,舉手間已經有兩個黑衣人倒地。
“閣下到底是何方神圣?”印月已經抬頭望見了步殺,大概是知道今日的目的不可能達到,所以揮手命眾人退到一尺開外,臉色蒼白地問。
白衣男子笑著收回了長劍,指指祈然,道:“他兄長。”
我一個趔趄,那豈非……又一個王子?
再次住進“豪華別墅”,我已經連基本的驚訝都沒了,一個掌握全天下經濟命脈的龐大組織有這種排場,可以很正常地忽略不濟。
“他是我的二皇兄,蕭祈風。”祈然經過休息臉色終于暫時緩和了過來,隨即做了介紹。
步殺冷然不語,全當沒聽見,我自然不能,只得笑了見禮:“二皇子。”
蕭祈風一楞,隨即笑道:“六弟,你這兩位朋友果然特別。”
我尷尬一笑,大概是鮮少有知道他身份,卻不用皇子之禮拜見的人吧?
“六弟,你知否你們現在已成了各個國家通緝的要犯?”蕭祈風神色凝重地道。
祈然苦笑了下,點頭。
蕭祈風掃了步殺一眼,才道:“那你有何打算?”
那一眼,真是讓人超級不爽,如傲大才子那般居高臨下地無視。
我起身向他們福了福身,面無表情道:“對不起,步殺還有傷在身,我先去幫他包扎下傷口。你們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