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忠臣孝子

從白芙蓉死去至今，已經三個月，此刻已經到了二三月份。

雖然春天到了，卻還是很冷。

昨夜的春雨，讓道路之上泥濘，出來之時一雙好鞋，此刻沾滿了爛泥。

一番周折，總算是到了縣城。

這個縣城名叫百川縣，雖然只是縣城，卻遠比一般縣城大上一倍。

白芙蓉被趕出林家將近兩年，卻只是在逍遙樓遇上過一次林坤。

雖然這有白芙蓉特意躲避的緣故，卻也由此可知這個縣城的遼闊。

李飛本來還以為今天可以輕松的將手中畫卷賣出去，可情況卻并不是李飛想象的那么好。

他來到馬行街之上，發現街道上空蕩蕩的，就算有行人，也是匆匆路過。

在街道之上立了兩個小時，將到晌午時分，也沒個人來問。

“奇怪了，按理來說今日雖然冷，但也不該是這樣啊！

往日里那些架鷹斗犬、風花雪月的公子哥，今日可是一個沒見。”

李飛所在的馬行街，是交通要道，那些公子哥想要去勾欄瓦肆玩耍，是需要經過這里的。

但今日里，卻一個都沒瞧見，難不成，他們改邪歸正了？

“不會，狗改不了吃屎，逍遙樓墨香姑娘的吸引力我還是相信的。”李飛以事實為依據得出結論。

恰在此刻，看見一個行人急匆匆往北城區走去，他立刻將手中畫卷收好，緊趕兩步，靠近那人。

“小生這廂有禮了！”

李飛今日是來賣畫的，所以他給自己的人設是飽讀詩書的書生，雖然學富五車，奈何懷才不遇，不得已只能賣畫為生。

對方忙著往前趕去，也不想答話。

李飛卻厚著臉皮跟著，與這人齊肩而行，他手中握著畫卷，看起來有點像后世那些發傳單搞推銷的。

“勞煩問一聲，今日街道之上為何如此冷清？”

那人瞧了他一眼，說道：“你是哪家的小孩，問這么多干嘛？”

李飛看起來雖然比起幾個月前要高大得多，卻到底是稚氣未脫。

李飛說道：“你這老漢，我也是快將七尺的男兒，田地里栽秧除草滾了好幾遍的好漢，莫小覷我！”

那人見李飛說得有趣，方笑著道：

“今日林大公子中了秀才，現在全城人差不多都去林府看熱鬧去了。

俺也去瞧個熱鬧，說起來，咱們城還真沒有出過這么小的秀才哩！”

李飛問道：“林府？哪個林府？”

那人道：“還有哪個林府，東街林坤林老爺家獨子！”

說到這里，那人看了李飛一眼，嘖嘖兩聲，道：

“那個林大公子還沒你大呢，現在都是秀才了，真是虎父無犬子。”

秀才想要取得，是十分不容易的，要經過三關。

第一關，得考上縣學，考上縣學稱為生員，可以進行下一關考試。

要是考不上，就叫做童生。

第二關，府試。

第三關，院試，只有通過院試的人，才可以算是秀才。

秀才最大的特點是見官可以不跪，算是預備官員，外人見著秀才，也得稱呼一聲老爺。

這時候，又聽那人繼續說道：

“其實啊，林家老爺傳言中除了林大公子之外，好像還和一個妓女生了一個兒子，哎呀，只可惜被攆出家門了。

如果那個被趕出去的還在，不知道能不能像林大公子這般出息，可惜了年紀小小的就被攆出去，只怕早死了。

不過也對，我跟你說，和一個妓女生了兒子，這簡直是有辱家門，這件事上，我還是支持林老爺的……”

……

今日是林家公子林無雙過三關摘得秀才帽子的良辰，城中許多權貴都來祝賀。

秀才之上，就是舉人，舉人就可以做官了。

想當初林坤二十好幾才考上秀才，但林無雙，九歲多的秀才，滿天下也找不出幾個來。

當然，這是林家運作的結果，但林無雙確實是當世神童，年紀小小，寫出來的詞賦卻已經很有功力。

據說，林無雙一首詞忠臣孝子，還上達天聽，官家都是連連稱贊。

正是因此，這全城大半的人，都在這一天來到林府，想親眼看看小神童的模樣。

正午時分，林府西側院正房堂屋內，顯得一派富貴清雅，和外面喧囂形成對比。

一位花白頭發的老婦人，手中把玩念珠，雙眼微微闔上，似乎神游九霄。

林坤一身赭石色的綿綢長衫，恭謹的站在下首，額頭上布出細汗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老婦人忽然睜眼說道：

“林坤，我王家對你不錯吧！”

這老婦人乃是王氏的親生母親，她早就聽王氏絮叨，這林坤不老實，時常去青樓里逛。

本來早就應該過來敲打一下林坤，但一來是都城里事務繁多，她抽不開身；

二來是年紀大了，都城距這山高路遠，一路上車馬勞頓，身體吃不消。

這次也是林無雙寫出的忠臣孝子讓官家都贊許。

林家出了這么一人才，王家也是臉上有光，她當然得來看看她孫兒，順便也敲打一下林坤。

林坤惶然，連忙作揖道：

“母親這是說的什么話，我雖然姓林，卻心里早把自己當成了王家兒子。

兒子早年凄惶，連飯都吃不上，若非泰山賞識，將明珠下嫁，哪里會有兒子今天！

恩重如山，恩重如山！”

林坤連說兩句恩重如山，此刻看起來，卻真的像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但是，他剛剛的話，卻說錯了。

他當年確實是一個窮酸秀才，丫連吃飯都成問題，他親老娘病死了都沒錢醫。

但是，他應該感謝的并非王家，而是白芙蓉。

想當初，數個富家公子愿意為白芙蓉贖身，白芙蓉卻沒有動心。

因為她知道，跟了那幾個富家公子，頂多也就是做一個妾。

白芙蓉當時只想找一個平頭百姓，就算是販夫走卒，只要對方不嫌棄她的出身，她便愿意為之付出所有。

而林坤這廝，當年還是很純情的少年，人品學問，在縣城中也算是頗有才名。

他有一次見了白芙蓉一面后，茶飯不思。

他活了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美人。

尤其是，白芙蓉以前乃千金小姐，知書達理，氣質高雅，更讓林坤難以制止心中的愛意。

于是，林坤趁機向白芙蓉表達了愛意，并說道：

“小生自知，實難配上姑娘，但心中的愛慕，卻日日如同烈火灼燒，實乃不吐不快。

見過了姑娘，小生想必日后不會再娶妻！”

白芙蓉在勾欄中待了這么久，自然對于這等甜言蜜語，是有防御力，她并沒有理會。

但誰料想，這林坤卻是一個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主，百般糾纏。

甚至于，林坤還特地還寫了一本愛情小說。

這小說中，他林坤自然是男主角，白芙蓉則是女主角。

小說的主題，是謳歌偉大的愛情，不顧世俗的偏見。

這小說寫得極好，當時在這小縣城中算是傳瘋了。

也不知道何時，卻傳到了白芙蓉手中。

白芙蓉家中遭遇禍事，早年過得凄苦，加之林坤當時對她確實很是關心，于是陷入愛河，無法自拔。

而林坤，自從和白芙蓉在一起之后，生活卻是陡然而富，每日都是揮金如土，和之前那種街道上賣書畫度日的凄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若是沒有白芙蓉，這廝早特么餓死了，可笑他現在卻厚顏無恥說出這番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