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道一聲道友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開篇第1句話就搖動了湛然的心緒，須天道人也頷首示意。

米黃小人特別滿意這個效果，似模似樣地打了個響指：

“這還不算啥，”米黃小人手臂打橫，指了指虛天道人，“你說的那個人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虛天道人面無表情，但眉毛輕微的撩動一下。

“斬業非斬人，殺生為護生。這句話出自我來的那個世界。”

“你們那邊的佛門有如此氣魄，不差。”虛天道人笑了笑。

“哈哈哈……”

米黃小人笑個不停，湛然和虛天道人都覺得甚是奇怪。

過了許久，笑聲才停了下來。

“沒有那樣的佛門真的存在，至少我們那個世界我的認知之中是沒有的。”

“那為何會有這樣的詩號？”湛然問了一句。

山海老鐵的聲音悠悠蕩蕩：

“這出自于一個叫霹靂布袋戲的東西，大致可以理解為小說家所書寫的故事。”

米黃小人拍膝而笑，然后正了正神色：

“說回正題吧，先說我的名號，我名陳山海，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和尚的魂魄已經不知所終，由我來替代了他。”

“我之所以可以知道和尚也是從我那兒來，就是因為他喜歡寫日記。”

“翻看日記中記載了許多的事情，但是那些都在仙之紀元消散了。”

“那和尚也在最后一戰中魂魄消亡，他是靈影佛寺最后的僧人，大戰之后他油進燈枯，回到了靈隱佛寺中，盤坐佛像之前便再也沒有醒來。”

“我也并不知道他的姓名，我說的是我們那個世界的原名。”

“然后就到我了，我穿越過來只有魂魄，恰巧受到靈隱佛寺吸引，機緣巧合進入其中，懵懵懂懂的進入了那和尚軀殼中，然后我便活了過來，那時候修仙之道漸漸消亡，武學之道逐漸崛起。”

“道友且慢，”虛天道人歉意地打斷了一下，“在我的記憶中，那場翻覆天地的大劫之后，仙道已經完全消亡。那并非是人為，或者說并非只是人為，改天換地與人獸之禍交相摻雜，肆虐不止，所有殘余的仙人皆為天下蒼生啟命，先后赴死，這才保得蒼生。”

湛然只聽到虛天道人的三言兩語，卻能感覺到那股仙人的任俠意氣。

他的心中似乎有所向往恨不能以身代之，又似乎為先輩在天地間披荊斬棘有所唏噓。

山海老鐵亦反復看了虛天道人幾眼，結合著自己所知曉的仙紀之謎，山海老鐵已經明白了虛天道人是什么人物。

米黃小人蹦跶起身，朝著虛天道人深鞠一躬。

起身后，山海老鐵的話語帶著發自肺腑的尊敬：

“您是那救世三十六金仙之一？”

雖然這是一個問題，但哪怕虛天道人不做回答，山海老鐵心中也有了答案。

虛天道人微微一愣，他沒想到時隔如此之長的時光，留下一抹精神印記，卻依然有人認得自己，而且知曉自己為著天地做了什么。

虛天道人似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卻沒有正面回答山海老鐵的話。

“末世之中仙人不得獨活，唯有強者頂天，抗擊一切，才有后輩的崛起，才讓我們有所希望。”

湛然肅然起敬，起身想要行禮，虛天道人卻按下了他的動作。

“道友，還是繼續說你的來歷吧，我很想知道你所說的那些仙。”

最后一個仙字，穆然綻放凌厲鋒芒，似乎透過萬古斬殺那些假仙。

湛然第1次看見虛天道人動怒，哪怕年歲不足20也依舊能夠明白那種心情。

無數的仙人舍身忘死，然而最后活下來的卻是那么幾個藏于幕后的宵小之輩。

徒然辱沒了仙人兩字。

“山海老鐵，你快說說那些假仙最后如何了。”

漫天浮云大陣之上，天地綻放無盡光明，壓抑的氣息早已消散，真武山正門腳下，超凡強者騰空而上，直往高天而去。

高天之外必須要到第八境歸一才能進入查探，其中沒有任何的屬性沒有任何的生氣。

歸一境才可以鎖住自身神意靈元不漏。

所以進入其中只有寥寥幾人。

而讓其他超凡強者都詫異的是，即墨宛如居然也敢進入其中。

他們能夠明白的看出即墨宛如只是第七境巔峰而已。

一個面容蒼老身形高大，手持玄鐵長槍的老者善意的提醒道：

“小姑娘，你的身手的確不賴，但這里不是身手可以彌補的。境界不足，還是先行退去吧。”

即墨宛如面帶笑容輕微頷首，“晚輩省得。”

老者不再勸說，觀察了一下之前先走的幾位第八境的高人的方向，然后選了一處人少的方向而去。

即墨宛如定立原地，明明身處虛無，卻仿佛腳踏實地。

她的刀鞘散出陣陣刀意，圓形擴散出去，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虛仙宗之內，裹挾眾人的氣泡消散破碎，恢復行動能力的人行為各不相同。

有人急切而奔，慌忙地尋找機緣財寶。

有人怯懦不動，看看天看看地心中慌慌似乎武道求索之心已破。

有人眼神堅定，心中暗下決心，所仰望的背影不在師門中的長輩，而是那高天之上的對決。

白玄卿等四人發現湛然不在身邊。

“湛兄去了哪里，可有人知曉蹤跡？”最先說話的反而是老余。

唐文龍擺了擺手。

“管他去了哪兒，咱們繼續嘮咱們的，到現在都還沒拿到機緣到手。”

“這么冷漠？”老余詫異。

“他一直都沒出事，咱們這一路也沒什么大岔子，現在不見了，那多半就是好事。”

另外三人紛紛有點無語，沒出什么大岔子嗎？

云霧階梯不去談，那血肉長刀算什么？

白玄卿手指卷著頭發，琢磨了片刻，張口說道：“小湛湛輕功絕佳，這遺跡中絕無能傷他之人，我們的確不用為他擔心。”

“白姑娘這么確信？”唐文龍咦了一聲。

他們唐家輕功也非常出名，而唐文龍勉強可以說和湛然算是同輩，聽到漂亮女子在自己面前夸他人的輕功當然有點不信。

白玄卿斟酌語句道：

“小湛湛引靈境就可以躲過我的追殺。”

聽完這句話，唐文龍沒有立刻反駁，反而望了一下老余。

兩個男人對視的眼神中透著明白。

有貓膩！

太有貓膩了，居然是這種戲碼。

似乎就連旁邊的冷月知也感受到了一些什么，她旁敲側擊了一下：

“你追殺他？真殺還是假殺？”

姑娘家最懂姑娘家的心思，白玄卿聽出了冷月知的調侃之意。

白玄卿輕微搖了搖頭。

“我不算放水，甚至連師門的封印物都用了出來，而且小湛湛當時還背著個人。”

“誰？”

“唐兄的妹妹，”白玄卿昂昂頭，示意大家看向唐文龍，“當時小湛湛護著唐笑笑一路而奔，能耐異常強悍，要不是他我也不會差點出了岔子。”

熊熊的八卦之火在燃燒，唐文龍的臉色宛如黑炭。

背著？

那豈不是前胸貼后背？

豈有此理！

那個混蛋色小子居然敢吃我妹的豆腐？

“今天我就要讓他出不了這個山門。”唐文龍想著想著一不小心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另外三個人看著他，他的臉色由黑轉紅再轉青再轉紅，三色交織不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么天地奇人。

唐文龍趕忙笑了笑：

“說笑的說笑的。”

4人通過言語交流明白了湛然的實力足以單獨行走，于是4人便離開了云霧階梯消失后所在的原地位置。

他們四散開來，一人一個方向，剛好四周有無其他人，想來必有奇妙機緣可得。

虛仙宗懸在半空的亭臺樓閣飄飄忽忽地緩位移著。

其中的一個稍小的玉石亭臺中，湛然和虛天道人同時聆聽著山海老鐵的故事。

“假仙們數量一開始其實還蠻多的，可是斗到最后能留下名字讓我記得住的也就那么三兩人。”

“不過他們都是我的手下敗將，因為天下萬千武學盡在我腦中，都是我那個世界故事里的傳說。比如小李飛刀，靈犀一指，降龍十八掌，劍君十二恨，兵甲武經……簡直不要太多，可以說這片天地的武學有半數出自于我。”

“天下武學出山海，哈哈哈哈……”山海老鐵邊說邊笑，半帶豪邁半帶滑稽。

湛然經常受到山海老鐵的熏陶，他自然能夠明白山海老鐵所言之中帶有的那份自我調侃，但虛天道人可沒聽出來。

虛天道人很認真地看了山海一眼，站起身來深深朝著山海玄元錄所化的米黃小人鞠了一躬。

一來一回似乎有天數命定，又似乎完滿了仙道與武道的某種關聯。

“不曾想眼前之人居然是開天辟地之輩，妄我自視修行之高，眼中居然不識真人，實在有所罪過。”虛天道人言語之中的歉意飽滿而真摯。

湛然看到這一幕，忽然想起山海老鐵曾經唏噓教誨的為人處事絕學：商業互吹。

雖然能夠明白兩個人一個是力抗天地，為天下蒼生拱衛著生靈的最后一道防線的偉人；另一個是開山立派，傳出天下武學源流的天外來客。

但湛然的心中悄然浮現出兩個人相互之間你一句我一句，在眾生面前吹捧的感覺。

當然眼下的眾生就只有自己一個人。

湛然在心中猛然搖頭，驅散出這股荒唐的念頭。

兩人都是人精，似乎有所察覺，不約而同望向了湛然。兩人的目光沒有壓迫感，但湛然的后脖頸沒由來地榨出一片白毛汗。

“別都看著我呀，小子快滿17，沒什么亂七八糟的來歷，您倆繼續說，我聽著。”

山海老鐵打趣道：

“切，你那湛家血脈有蹊蹺，和著仙之紀元都能有掛鉤，待會我給你一并問出來。”

“不用待會兒，我現在就為小友解惑，道友你也一并聽聽。”

虛天道人頓了頓。

“湛家是第一修真家族，但是血脈流傳不廣，最鼎盛時，真正的嫡系也寥寥不足10余人。其家傳最強的秘訣，別無其他，唯獨一個靜字而已。”

湛然看虛天道人沒有繼續向后說的意思，就接過了話頭，點著腦袋說：

“靜字訣我家依然有所流傳，但并不如您所說的那般神奇。”

虛天道人抬手凝聚出一個靜字，散發著漂泊晶瑩般的青色光芒。

“此訣重性不重命，在武學的時代確實顯得雞肋，但唯獨對你湛家血脈不同，尤其對你不同，你從今往后便不再是專修武學之人。”

山海老鐵聽了半晌，沒聽出和自己的關系，便直言問出：

“那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道友莫急，這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重性不重命，對于你眼下的狀態有絕對的好處，可以鞏固神魂，甚至凝練元神，而后便可奪舍重生。”

“我活的太久了，再活一生亦無所求，何必徒費心力。”山海玄元錄的話語透著無盡的灑脫，卻又有一絲的悲涼。

虛天道人出言寬慰：

“道友莫存死志，也許你那宿命中的敵手從未消散。這天地既然讓你以如此形態留存，那你必有其天命所在，人言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是不贊同的，我說有心既有緣，有緣方為道。”

“哈哈哈，你說的敵手還真的存在，說來他還是世間的最后一個假仙。不過，我能敗他一次自然能敗他無數次。”

虛天道人禮貌地等山海老鐵說完，才匆匆問出：

“此人姓名是什么？有何名號？樣貌特征如何？氣息性格又如何？擅長法訣有什么特征？”

連續多道詢問不為其他，只為斬此害蟲。

此刻的虛天道人雖只是一道精神印記，但仿佛有什么特殊手段，可以將消息傳回給紀元劫難之前的自己。

這是他的奢望，奢望能夠先斬人禍，再戮力同心共抗天地大劫，延續仙之紀元。

“道友你當知此事不可行。”

山海老鐵語氣鄭重，第一次稱呼虛天道人為道友。

“這里面有一個時空悖論，若你所想為真的可以成功，那么你此刻的這精神印記便絕對不會存在。”

能修成金仙的又豈是一般之人，他不需要點就能透，更何況山海老鐵將話說的這么明白。

三人間一時無聲，氣氛有所沉凝。

驀然，虛天道人搖了搖頭：

“我不是執迷不悟，這是我的執念，清晰明白的道所化的執念，道友請成全我，哪怕只是一個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