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贊讀,此地就是贊讀在春坊的辦公與起居、休息之所了……”甘昭吉領著呂公著來到了春坊左側的殿院。這里,已經被騰出來,打掃的干干凈凈。
書房、衙堂、寢居所有一切一應俱全。
特別是呂公著的辦公殿院和居所,更是特地經過了安排。
書架上擺著的,都是前代的大臣們所留下來的書稿。
不止有李迪的,還有李沆的。
呂公著看了一遍,非常滿意,對甘昭吉謝道:“多謝甘崇班……”
“贊讀言重了……”甘昭吉當然不敢受這個禮,連忙道:“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崇班謙讓了……”
這時,劉永年帶著人,將兩本裝訂起來的書冊,送到呂公著手里,然后對他道:“贊讀,這些都是國公定下來的諸生制度與規矩……”
呂公著一看,眼睛都瞪了起來,心中震撼無比:“怎么這么多?”
但嘴上卻是笑著接下來,道:“有勞春坊了……”便將這兩本書冊,放到書架上,仔細擺好位置。
待甘昭吉與劉永年一離開,呂公著馬上就將那兩本本書取下來,放到書桌上,然后坐下來,開始閱讀。
這兩本書冊,都不算很厚。
每本也就三五十頁的樣子,但其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
只是……
與市面上和呂公著過去所看過的書冊、典籍都不同。
這兩本書冊的文字書寫,不是豎排,而是橫排。
這讓呂公著一時間難以習慣,看的都有些費勁了。
好在,他是精英階級中的佼佼者,舊年讀書時,頭懸梁、錐刺股的事情也做過。
所以,區區不適,對他而言影響不大。
然后,就是這些書冊上的文字,采用了一些奇怪的符號,來分割、斷句。
這就比較有意思了,更讓呂公著眼前一亮,有了想要學習的念頭。
最后,就是書冊里的文字,幾乎都是大白話。
沒有堆砌辭藻,也沒有引經據典,只是平白直敘,不需要費腦子。
這讓呂公著讀起來,毫不費力,只用了不過一刻鐘,他就將兩本書冊全部看完。
然后,他閉上眼睛,在心里回憶了一下,接著繼續又看一遍。
如是再三,直到將所有文字,甚至符號都牢牢記在心里,確認沒有遺漏后,呂公著就找來紙張,提筆在上默寫。
寫完后,再對照書冊,再次確認自己沒有記錯或者記漏。
但一切工作都做完,他才抬起頭來,靠到身后的座椅上,閉目細思。
“人道諸葛一生唯謹慎……”
“壽國公也不遑多讓啊……”
“諸般制度,種種規矩,事無巨細,深入表里,嚴加約束,厲行號令……”
那兩本書冊上,所制定的制度與規矩,近乎無所不包,無所不攬。
不僅僅對坐姿、行姿、站姿,都有詳細規矩,具體要求。
就連起居、飲食也有詳細規定。
規定了何時起床,何時入睡,何時吃飯,就連吃飯的時間,都有嚴格規定。
甚至就連每一個人的床榻大小、被褥厚薄,也有規定!
簡直比軍隊要嚴格,比軍營的要求還多。
如僅僅只是如此,那也倒罷了。
更關鍵的還是……
“既有號令之嚴,也有溫情之意,更寓教于樂,申以忠孝仁義,曉以袍澤手足之情,立以家國天下之壞,建豪杰英雄之志……”
呂公著回憶著自己記下來的文字,感嘆道:“此豈非真圣王之制?”
呂公著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看過的典籍上記載的故事。
昔年,盤亙遷都,不就是這樣的嗎?
于是,他站起身來,走出門外,對著在門口侍奉的兩個內臣道:“走,我們去看看右殿諸生的寢居與讀書之所……”
于是,便在這兩個內臣引領下,來到了春坊右殿,專門為大臣子侄而準備的寢居。
這里,本是過去春坊太子隨從、衛士所居,如今,被改造為大臣子侄居所。
一進門,呂公著就只有一個感覺——整齊。
殿院,都被分割了。
每一個殿室,被用木板分割成八間大小、規制相同的寢居。
每一個寢居里,有兩張大小相同的床鋪。
床鋪分上下,被褥都被疊的整整齊齊,放在床頭,而在床鋪的對面,則擺著兩個書架與兩張并排的書桌,書桌有放著木牌,木牌上寫著名字。
而在書桌的上方墻壁上,都有著加粗的特大紅色文字。
左邊寫著:為大宋之興盛而讀書。
右邊寫著:為諸夏之強盛而奮斗。
而在中間的門檻上方,則用著標準的楷書,銘文于其上:家國天下,吾輩之責。
呂公著看的頭皮發麻,再聯想起自己已經看過的書冊上的文字,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慨萬千。
然后,走到床榻前,審視著上下兩鋪。
而床鋪的床沿上,也則刻著名字。
他先看向上鋪:“韓爽!”
由低頭看向下鋪:“任青書!”
他再掉頭,走到前面的書桌前,看著那寫著韓爽、任青書名字的書桌,隨手拿起了兩人書架上的書籍看起來。
韓爽的書架上,全是儒家典籍——論語、孝經、春秋……
而任青書的書架上,基本都是兵家之作。
孫子兵法、孫臏兵法甚至太宗李衛公問對這樣的大部頭。
而韓爽,韓相的兒子,韓重赟的玄孫。
任青書,參知政事任布的孫子。
于是,呂公著想起自己看過的書冊上的一段文字:文武搭配,做事不累,相互幫助,相互進步。
呂公著若有所思。
將兩個書架上的書都了一遍,呂公著微微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因為,他在這兩個書架上,所看到的書冊,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除了文武互相看對方的書外,他們還有一批書是一模一樣的——全部是古今以來的數學著作。
古老如九章算術、綴術,近代的甚至有釋鎖這樣冷門的書。
特別是釋鎖這本書,讓呂公著有些失神。
因為這是他的朋友賈憲寫的,寫完后就只拿給了少數幾個人看,現在都還沒有出版呢!
那位壽國公到底是從那里知道,又從那里拿到的?
須知,賈憲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左班殿直而已,也就只在一個小圈子里有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