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業沉思片刻,道:“我確實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發生過什么,我也不太會勸人。但是,我個人覺得,我們應該化解沒有必要的情緒和念頭,只需要瞄準目標走。你說的這些,自己如何軟弱,或死或活,甚至把你妹妹托付給我,都無益于你完成目標。”
雷克沉默不語。
“你現在可以選擇兩種思考方式,一種是目標思維,我們只關注有益于目標的事情,不關注其他。遇到阻礙,我們把‘解決障礙’當作目標,一切無益于解決障礙的事情,都不考慮。一種,就像你現在的思考方式,總是去想那些與目標無關的事,本質上,你在逃避,這是逃避思維,一定要戒除。”蘇業道。
“道理誰都懂,但做起來很難。”雷克道。
蘇業笑了笑,道:“沒想到,你也犯這么低級的錯誤。”
“你仔細說說。”雷克起身,認真地看著蘇業。
“我們會說話,但并不懂表達;我們會奔跑,但不懂賽跑;我們認識每一個文字,但未必懂文字組成的道理。但我們以為自己都懂。你知道懂的標準是什么嗎?”蘇業問。
雷克搖搖頭。
“當你毫不費力地去做,甚至不用這種方法或道理去做會感覺不舒服,你才算真正懂這個道理。”
“如果我做不到,就是不懂?”
“你能做到,但做不好,依舊是不懂。”蘇業道。
雷克想了想,道:“也就是說,你提出了一個‘驗證標準’?”
“對。我們的感覺不可靠,我們的想法不可靠,甚至連我們的大腦也在不斷欺騙自己。如果我們找到一個驗證標準,我們就會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蘇業道。
“你說的有道理,有時候,我太感情用事了。”雷克道。
“你不是感情用事,你的所欲所求,是讓你妹妹平安。但我認為,只有你自身足夠強大,才能保護你的妹妹。你現在,本末倒置。”蘇業道。
雷克皺起眉頭,無奈道:“我腦子有點亂。我現在主要的精力放在學習、魔藥和魔法上,等過一陣有空了,再仔細思考這件事。”
蘇業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釋放了警戒響鈴,蘇業往屋里走,雷克突然叫住蘇業,問:“我知道你很善于分清朋友和敵人,如果一個人,既是敵人,又是朋友,你會怎么辦?”
蘇業想了想,嘆了口氣道:“我一開始想說,跟著我的心走。但后來意識到,我的心永遠是變化的。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除非更具體一些。”
“有別的辦法嗎?”雷克問。
“你想要什么,才會做什么。以終為始。”蘇業道。
“我再好好想想,謝謝你,蘇業。”雷克道。
“別客氣!”蘇業笑道。
廢墟空間取了衣服和鞋子,送到雷克的屋里。
第二天一大早,吃過早飯,蘇業收起魔法別墅,一行人向巨樹峰走去。
柏拉圖學院的幾個學生跟了上來,還有十幾個貴族學生也遠遠地跟著。
蘇業依舊抱著帕洛絲。
不僅兩個人習慣,所有學生也都已經習慣。
一路上,眾人一邊前行,一邊聊天,亂七八糟什么都聊,貴族的糗事,大師的八卦,希臘的典故,外國的故事,神奇的生靈,眾神的傳說……
有了昨天并肩戰斗的基礎,七個同桌的關系進一步拉近。
只有艾伯特與其余六個人若即若離。
一路歡聲笑語,到了下午,眾人才抵達巨樹峰山腳。
數十個波斯人站在通往山頂的唯一道路上。
和希臘學生在這里穿皮衣皮褲不同,這些波斯人平時就喜歡穿褲子,他們現在要么穿著緊身褲,要么穿著燈籠褲。
他們的上衣同樣是“床單式”,就如同在一塊布中間挖個洞,然后頭鉆進去,將兩側在腋下收緊,形成了充滿褶皺的上衣。
和希臘務實的風氣不同,許多波斯學生身穿紫色外衣,金色滾邊,在衣褲上都有金銀絲線,圖案華麗。
還有少數波斯學生的衣衫并非是紫色,而是尋常的黑白色,這說明他們不是貴族。
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所有波斯學生的衣服都有典型的流蘇式樣,身上都鑲金戴玉,充滿奢華的氣息。
在波斯學生的對面,站立著雅典的學生和其他試煉者。
“蘇業來了!”
許多人歡呼起來,甚至包括一些貴族。
蘇業有些詫異,怎么那些貴族平時看自己好像有殺父之仇,現在跟見到親人來了似的?
一些曾經跟蘇業說過話的高年級同學走過來。
“波斯人怎么回事?”
一個高年級的同學無奈道:“波斯人說,他們的公主在山頂,為了避免打擾公主,禁止低分者上山。只有五十成績分以上的人可以直接登山,如果不到五十分,必須跟他們戰斗一場,獲得他們的認可才行。”
蘇業笑了笑,道:“看來天底下貴族都一個臭毛病,無論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都覺得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蘇業感到懷里的帕洛絲扭了扭小身子。
“如果貴族覺得自己沒有特權,我們才奇怪。”雷克聳聳肩。
“他們為什么這么蠢?”蘇業還是無法理解貴族的思維。
“傲慢。”帕洛絲低聲道。
蘇業點點頭。
吉米輕聲一嘆,道:“我以前總覺得貴族簡直像個傻子,他們怎么能犯那么蠢的錯誤。但后來我才發現,不是他們傻,也不是我聰明,而是我們做同樣的事,結果完全不同。比如,貴族可以設置關卡,他們會受懲罰嗎?不會。但我們平民設關卡的后果是什么?會被打死。比如,他們欺負平民,代價是什么?沒有代價!我們呢?會被抓起來。我后來想明白了,我如果做任何事都不受懲罰,我也一樣。”
雷克眼中突然閃過刻骨的恨意,道:“吉米說的沒錯。在他們眼里,平民只是為他們服務的家禽家畜,餓了吃肉,冷了扒皮,高興多喂一點,不高興就少喂一點,稍有不從,便甩鞭子狠抽。他們,不覺得自己是人,認為自己是一種高于人的種族,這個種族叫‘貴族’。”
蘇業笑道:“雷克的說法有趣,我原以為貴族是有權力的家族,但目前,貴族把自己當成有權力的新種族。”
羅隆無奈道:“你們高談闊論的時候別忘了,還有我和帕洛絲兩個人。”
雷克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隨即收斂。
蘇業微微一笑,道:“希望兩位不要介意,我們只是在描述一個事實,而不是發泄怒火。在我眼里,你們兩個是不一樣的貴族,我們也希望,在你們兩個人的眼里,我們是不一樣的平民。當然,我更希望,大家都一樣。”
帕洛絲輕輕點頭。
羅隆聳聳肩,道:“反正貴族被誤會太多了,我也不辯解什么。”
“總之,先一致對外,解決眼前的波斯人。”蘇業繼續抱著帕洛絲向前走。
波斯人、柏拉圖學院的學生、貴族學院的學生、其他學院的學生和試煉者,全都望向蘇業。
也望向蘇業懷里的女人。
帕洛絲突然感受到氣氛有些怪,微微皺了皺眉,輕輕轉頭靠向蘇業肩膀,用頭發一擋面龐。
蘇業停下。
前方是上山的道路,一條人工建造的黑色巖石階梯直通山頂。
數十個波斯人守在階梯上,衣服堪稱花枝招展,冷冷地注視著蘇業。
蘇業問:“誰給你們的權力封住上山的道路?”
一個波斯人用波斯語傲慢地回答:“波斯的力量。”
蘇業愣了一下,雖然自己波斯語成績勉勉強強,但簡單的單詞還是能聽懂的,道:“好心提醒你一句,說這種話的一般都沒好結果。你們代表不了波斯,萬一你們被我們打敗,豈不等于波斯被希臘打敗了?”
“狡詐的希臘人,在偉大的波斯面前,你們不堪一擊!”說話的波斯學生毫不掩飾內心的鄙視。
蘇業無奈了,論國力,波斯是遠遠強于希臘,而且波斯經常戰勝愛琴海東岸的希臘各城邦,可波斯一旦抵達希臘本土,基本是輸多勝少。
波斯學生的話立刻激起所有希臘學生的憤怒。
雙方開始罵戰,罵著罵著,生怕對方聽不懂,波斯人開始用希臘語罵,希臘人用波斯語罵。
蘇業扭頭望向雷克。
雷克聳聳肩,道:“我第一次親眼見到,但無論是書里還是高年級生都說過,希臘與波斯相遇,一定會相互罵一陣。畢竟雙方仇恨綿延數百年,不知道多少人死在對方手里。你看那些貴族,平時裝腔作勢,現在也跟罵街一樣,他們的祖先大部分都死在波斯人手里。不過,現在的貴族們大都不敢上戰場。”
蘇業一看雙方好像有一直吵下去的趨勢,無奈道:“你叫……波斯的力量?來,我們決斗一場,我要上山。”
“好!”那個波斯學生立刻手持魔法杖下場。
蘇業一看對方是魔法師,無奈對地傲天道:“你可以使用火球術了。”
“嘰嘰咕咕!”地傲天特意換了無刺骨棒走上前。
“你什么意思?”波斯學生怒道。
蘇業微笑道:“我的仆從很強大,有人懷疑我是少見的隱藏魔法職業,大召喚師,一身力量都在仆從身上。你只要戰勝我的仆從,我就會認輸。”
蘇業的同桌們都低著頭,實在怕被別人看到表情。
帕洛絲的肩頭輕輕一動。
曾經見識過蘇業對貴族戰斗的眾人個個神色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