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論,有一個隱含的假設,那就是‘物質是可以不斷再分的,但最小的物質微粒不可再分’。這個假設,我們不能說對,也不能說錯,因為這是一種假設,不是真理,而且是無法驗證的。我們只能選擇,相信,或者不相信。”
魔法師們輕輕點頭,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那么,如果用純邏輯的角度考慮,我認為,原子論的假設,是有矛盾的。”
“如果物質是可以不斷再分的,那最小的物質顆粒,依舊可以再分。如果最小的物質不可再分,就不再是物質!”
在場的魔法師們愣了一下,隱隱約約覺察到了什么。
“既然物質是可再分的,憑什么說最小的物質顆粒不可再分?為什么不可再分?是因為分開的力量不夠大嗎?這意味著,只要力量足夠大,我們依舊可以分解一切物質。”
“所以,我擊穿這個假設,在這個假設之下,構建了新的假設。即,物質是可以不斷再分的,一旦分到最小物質顆粒,再分下去,就不能叫‘最小物質’,而是叫‘最小存在’。”
“為什么要叫‘最小存在’呢?”
“第一,因為我無法確定‘最小存在’到底是什么,但我們可以確定,這個東西,它是存在的。哪怕我們感知不到,甚至無法理解,但它就是存在的。否則,我們的世界也就不復存在。”
“第二,我們不僅無法確定‘最小存在’是什么,甚至無法確定,他是物質的,非物質的,還是物質的某種奇特的狀態。綜上所述,只能暫命名為最小存在,這一點,大家理解吧?”
眾人點頭,又搖搖頭。
“我們接下來討論能量,能量,實際是我們衡量某種物質或某種狀態的一種量化,他是一種感知,并不是一種存在。比如,每一位高階法師都能發現,我們眼中的火、雷電,其實是由物質組成的,它并不是能量,能量只是一種抽象的感覺。我們所說的冷熱,本質上跟能量無關,只是物質或物質間的作用。”
“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我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拉倫斯大師,也是真實存在的,我們在一起,有人會說一加一等于二,是兩個人。但實際上,這個世界存在1嗎?存在2嗎?不存在。1只是一個符號,這個符號代表的是一種抽象的存在,它有價值,有用,它組成的數學是偉大的。但,數字和能量一樣,是我們用來衡量物質或物質作用的,本身并不存在。”
“除了物質,物質之間還有某種作用,我們可以稱為力,或者場,甚至可能就是另一種物質,或者別的什么。這一切,其實和物質一樣,同樣是可再分的,因為我們也無法確定具體是什么,我們只能稱其為,最小作用。”
“如果我假設的原理的表述是正確的,那么,一個模糊的魔法終極原理就出現了,那就是,最小存在與最小作用之間的關系。一旦我們確定什么是最小存在,一旦我們確定什么是最小作用,那么,魔法的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但是,我們要記住一點,我們無法確定最小存在與最小作用到底是什么形態,是顆粒?是弦?是力?是場?是物質的不確定狀態?都無法確定。甚至于,最小存在與最小作用,很可能是一體的,是同一個東西。或者,整個世界,實際就是由相同的最小存在構建。”
議事廳一片寂靜。
“芝諾大師在嗎?”
“在。”一位額頭飽滿的大師站起來。
“這位就是著名的大騙子芝諾。”蘇業微笑道。
全場哄然大笑,芝諾露出慈祥的笑容。
“芝諾大師請坐。芝諾大師曾經提出一個著名的阿喀琉斯追龜悖論。阿喀琉斯是全希臘著名的奔跑健將,但芝諾認為,他連一只烏龜都追不上。他說,阿喀琉斯和烏龜相距100米,阿喀琉斯和烏龜同時向前跑,等阿喀琉斯追到100米的時候,烏龜已經向前跑了1米。接下來,阿喀琉斯只能再往前追1米。可這個時候,烏龜又往前跑了一點。于是,阿喀琉斯只能追上兩者之前的距離,永遠追不上烏龜。”
“但我們都知道,就算全天下的烏龜一起跑,阿喀琉斯也能追上。可是,為什么我們總覺得很難反駁芝諾這個老騙子呢?甚至于,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反駁自己。”
魔法師們再度笑起來。
“這個問題,我也思考了很久,最終發現,根本原因是,我們在用連續性的、宏觀的角度來看待阿喀琉斯追龜,而芝諾大師,卻在用非連續性的、微觀的角度看待阿喀琉斯追龜。”
“首先我們能確定,當我們用宏觀的角度計算,任何數學家都算出來,阿喀琉斯可以追上烏龜。但是,如果我們用非連續性的微觀角度看,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這就要用到原子論。”
“我們不僅要把阿喀琉斯和烏龜之間的空間,拆解成無窮小,甚至,還要把阿喀琉斯與烏龜拆解成無窮小,最終,問題變成了一群最小存在去追另一群最小存在。”
“這就產生了另一個問題,組成影響阿喀琉斯追烏龜這個系統的最小存在,是一個巨大的數字,是一個遠比無限位面星辰、比無限位面生靈的數量都多的數字。”
“更可怕的是,在最微觀的視角,每一個最小存在都是獨立的,都是非連續性的。這就導致,我們每個人在同一時間,永遠只能觀測一個最小存在,而無法觀測到其它最小存在。一旦我們開始觀測下一個最小存在,我們甚至無法確定前一個最小存在的狀態。”
“也就是說,在自然狀態的微觀世界,一切都是無法確定的,直到外界施加影響。”
“我們可以把組成阿喀琉斯的最小存在,想象成無數個小人兒,那么,那些小人兒在干什么呢?我相信,大家應該可以想象出那個畫面,畫面中,茫茫無窮多的小人兒,在胡亂跑!”
“可能跑向前方,也可能跑向后方,也可能跑向左右,甚至往天上跑。誰也無法確定哪個小人能追上烏龜。”
“那么,為什么,最終到了宏觀世界,我們所有人都覺得阿喀琉斯一定能追上烏龜呢?”
“我無法下定論,我能說的是,第一,整體大于部分之和。”
“第二,我們永遠不要只用一個角度、一套規則去判斷一個問題。”
“第三,在微觀世界,一切都是混亂的,而且越來越混亂,但在宏觀的世界,我們的智慧,卻能清晰一切,而后,構建進步的秩序。”
“最后,微觀世界告訴我們一切皆有可能,而宏觀世界告訴我們,我們可以決定最喜歡的那個可能。”
“這就是我結合第一性原理、邏輯學、原子論、公理化,擊破舊有邏輯基礎和假設,誕生的原理論,以及微觀世界。”
“我與德謨克利特、芝諾等等大師們一樣,或許無法為諸位修建一條通往魔法盡頭的大道,但是,我們在極遠方,點亮了一座座屬于魔法的燈塔。這些魔法燈塔,可能全部熄滅,但終有一天,會有人走到燈塔的廢墟上,放下一朵白色小花。”
“哲學有原理,魔法有原理,每個人的人生,亦有原理。”
“愿我們每一個人,都能找到魔法與人生的終極原理。”
蘇業說完,離開會議大廳。
新光大陸。
大地輕輕震顫,兔子、老鼠們從窩里蹦蹦跳跳躥出,喜鵲呼啦啦飛離樹枝,成群結隊的野牛野馬慌忙逃竄。
各地的所有人慌忙跑出屋子,站在空曠的地方四處張望。
天空白云翻滾,被無形的力量撕裂成一條條,宛如白色布帶。
慢慢地,一條條白色天云快速變化,宛如一條條云河呈放射狀向四面八方涌動。
新光大陸的正上方,所有云河的匯聚點,一個巨大的潔白漩渦徐徐旋轉。
白色漩渦之中,雷霆閃爍,天火燃燒,仿佛連通另一個強大的世界。
所有看向云渦的人,雙眼刺痛,雙肩沉痛,被無形的力量徐徐按下頭顱,難以直視。
咚……咚……
鼓聲響起,傳遍萬里。
嗚……嗚……
號角長鳴,震懾四方。
所有人的余光看到,云渦下方,浮現一條長長的潔白云條。
隨后,又浮現一條,一條又一條,不斷自上而下鋪設。
一座壯觀的天云階梯自上而下,落于新光大陸的中心,巨石陣山谷。
閃耀,光明,圣潔,偉岸。
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淡白氣息擴散,一環又一環,宛若云風,橫掃整座圣元大陸。
所過之處,眾生顫抖,萬靈伏地。
鳥不飛,獸不躍,蟲不鳴,魚不游。
百花收卷,萬樹垂枝,野草匍匐。
“登神云梯……”一些老人喃喃自語。
突然,萬千條黑霧從四面八方襲來。
條狀黑霧的尖端,暴怒的人頭大聲咒罵,猙獰的獸頭瘋狂吼叫,詭異的魔頭低聲詛咒,祥和的神頭一臉假笑……
無窮無盡的魔霧宛如草原烈火,瞬間燃遍天空,隔絕天云,擊斷云梯。
漆黑的魔霧籠罩整座新光大陸。
“完了……”
云神瑟瑟發抖。
老山神與巨樹神對望一眼,驚駭至極,哪怕是作惡多端的黑巫神封神,也只有幾萬道魔霧而已。
可現在魔霧竟然遮天蔽地,何止億萬。
“汪!”小柯基仰天怒吼。
三月的第一天,求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