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收手吧。”
一個三米高的人影高懸阿斯加德神星之上。
凡在北歐神星系,不分種族,不分神位,不分位置,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到這個人。
這個人明明那么小,比普通人高一些,遠遠不如巨人,但是在每個人的眼中,那碩大無朋的阿斯加德神王星,竟然只有他拳頭大。
整片北歐神星系,如同化作銀色漩渦碎屑,環繞在他身邊,不如他一個人大。
每個人眼中,除了奧丁與星辰漩渦,其他皆融入漆黑的星空,不可見聞。
神王所在,眾生無形。
第一次見到神王本體的神靈心中駭然,本能地四處張望。
結果,無論他們望向任何地方,正前方永遠高懸奧丁。
除卻奧丁,什么都沒有,沒有黃昏戰場,沒有眾神陣列,沒有主神神星,沒有天地萬物。
奧丁,仿佛是這天地唯一的生命。
這一刻,眾神心中升起難以言喻的感覺。
在奧丁面前,自己不是卑微,而是已經不存在了。
一些神靈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懼,徐徐低頭,呆若木雞。
不僅其他神靈沒了,連自己的身軀也不存在。
已經看不到自己的身體任何部位,甚至隱隱生出一種懷疑自己的念頭。
整個世界,難道除了奧丁,自己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奧丁仿佛成為純黑虛空中唯一的存在。
自己與其他,都不存在。
就是如此恐怖的神王本體,在眾神的雙眼里,卻那么普通。
沒有神光萬道,沒有絢爛奇景,甚至連星辰漩渦都在眨眼后消失。
只是一個老人,站立在漆黑的星空之中。
此刻的奧丁滿頭銀發,如同置身于風雪中的旅人,滿面皺紋,神色憔悴。
金色眼罩蓋住他換取了智慧與未來的右眼,渾濁的左眼目光暗淡。
他的身形和傳說中一樣高大,即便老態龍鐘,依稀可見當年的勇武。
只是,歲月壓彎了他的身軀。
奧丁的左眼仿佛沒有焦點,似是在遙遙遠眺,望向未知之地。
那些從未見過神王本體的神靈,隱隱有所明悟。
神王的境界,恐怕已經遠遠超過任何神靈,包括主神。
主神很強大,但也只在可知范圍內。
但神王的力量與狀態,仿佛超越了可知范圍,達到不可知的層次。
以至于,自己的雙眼與感知能力,已經無法正確感知到神王的力量。
或許,在自己眼中奧丁的確像普通老人,但在另一個真實的世界,奧丁神光萬丈,輝煌如烈陽。
蘇業盯著奧丁,陷入沉思。
這也是自己第一次見到神王本體。
超乎尋常。
仿佛置身于真實與虛幻之間,仿佛置身于存在與不存在之間。
蘇業有種感覺,如果說哲學家用思維觸摸一個新世界,那神王就是憑借純粹的力量碰觸另一種新世界。
神王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能置身于那個世界,但,足夠超越普通神靈。
蘇業經歷過這種感覺。
自己的傳奇分身游歷無限位面,遇到一些剛剛有了智慧的猿人,那些猿人看自己的樣子,和自己看奧丁的樣子非常相似。
與此同時,蘇業調集所有的力量,解析所見的奧丁本體。
魔法界大亂。
柏拉圖大學院的魔法教室全部中斷。
魔獄城、米利都、新光大陸、魔法神星、鯨國等等所有蘇業主導的世界,突然陷入無盡的沉默。
所有的魔能智腦明明在高速運轉,但卻斷絕與外界的所有聯系。
所有的魔力基礎,全都在慢慢靜止。
甚至于,連魔力分享也全部中斷。
蘇業本能地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來解析自己看到的一切。
無數的符號、信息、元素以及已知未知的存在,如同洪流一樣在蘇業的腦海中翻騰。
而眼前所看到的奧丁以及神王的力量,如同另一片洪流,沖擊蘇業的靈魂。
一開始,蘇業一臉茫然,因為自己眼前的世界,突然變得模糊。
深黑虛空一片模糊,奧丁的身形一片模糊,甚至于,連自己的記憶也模模糊糊。
但是,蘇業咬著牙,繼續按照預訂的計劃解析。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蘇業突然明白,自己的世界為什么模糊。
因為,奧丁并沒有完全置身于任何世界。
奧丁更像是置身于兩界交界線上。
不是空間,不是時間,而是一種與這個世界重疊但又不同的某種世界。
蘇業動用了那么多力量,眼前依然模糊,是因為依然用舊世界的一切原理、邏輯和經驗去觀察,去判斷。
舊世界的信息越多,舉例新世界就越遠。
蘇業開始用思維來感受奧丁以及那個世界,但很快發現,一切徒勞。
因為自己只能模模糊糊感知這個世界,但無法描述。
蘇業終于明白為什么神王遠遠超過主神,卻并沒有超越哲學家的智慧。
面對這個世界,神王也只是勉強感知到,或者說可能只比自己清晰一點,但同樣無法描述。
在新世界,神王也是迷茫的。
但是,哲學家不一樣。
在感受到這個奇怪的世界后,蘇業開始用哲學家的角度來思考這個問題。
“我身體所在的是現實世界,那么,這個奇特的第二世界,就叫……真實世界?不好。神王世界?神王又沒到達。志高世界?那可未必,或許存在更高的世界。那就暫名為超世界吧,如果還有更高的世界,就叫超超世界……”
“我為什么能感覺到這個世界,但又模糊?”
“有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我在現實世界掌握的經驗、感覺、知識、習慣、能力、本能等等幾乎絕大多數一切,在超世界是無法使用的。就好比,國王在自己的國家擁有無限的力量,但在神界,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信民,在哲學界,也那么普通。國王的權柄,一旦進入神界與哲學界,便等于消失。”
“我之所以模糊,就是因為我的視覺、嗅覺、觸覺等等一切能力,在超世界是不存在的。”
“怪不得一些古書中記載,神王常常會陷入沉思與疑惑,看來,他們也無法理解這種現象。”
“用哲學家的角度來解釋,那就是,此在與存在的關系。”
“我已經與現實世界建立了全面的關系,我很難拋掉我的力量。從某方面來講,我如果完全與超世界形成聯系,就等于拋棄了現實世界的我。”
“神王完全在依靠本能、經驗和舊的知識,來苦苦探索超世界。結果顯而易見,永遠不可能探索明白。所以,他們空有超世界的部分力量,但并不知道超世界是什么。”
“這就為什么超世界在我眼中是模糊的,因為,無論是我還是神王,都缺少一種東西。神王沒探索過,但我探索過。”
“進入新的世界,我首先要確定這一切是什么,才能描述,之后才能做別的事。”
“這就好比,我曾經使用魔法聯系嬰兒的大腦,它們眼中的世界,也是一片模糊的,不僅僅是他們的大腦細胞沒有發育,而是它們的大腦,無法確定外界都是什么,無論是顏色、聲音、形狀等等,都是混亂的。只有大腦不斷感知,才能逐漸清晰,然后通過生活和他人大量信息交流,才能慢慢清晰這個世界。”
“這些神王置身于兩界之間,面對現實世界,背對超世界,被死死束縛在兩界之間。”
“就好比,所有神靈都被綁在一個巨大的山洞中,他們面對墻壁,無法回頭。洞口形成的光芒照在墻壁上,他們眼前的山洞、光芒、光芒在墻壁上照出的影子,形成了現實世界。”
“普通神靈遠離洞口,他們感受不到洞口的存在,以為一切都在山洞里,不存在外部的光源,更不存在外部世界。”
“但是,神王不一樣,他們正好被綁在洞口的位置,他們能感知到,山洞里的光芒、光影,不是山洞中自然形成的,而是自己背后的、洞口外的光芒形成的,山洞之外,有一個新世界。”
“但是,神王沒辦法向普通神靈描述,因為普通神靈甚至不知道‘洞口’的存在。他們不知道洞口,自然也就認為山洞就是一切。”
“這就是涉及到我看不清的第二個原因,和那些神王一樣,我們都背對著洞口,沒有親自進入洞外的世界,沒有清晰的感知,也就自然無法描述那個世界。”
蘇業恍然大悟。
“那些神王,被巨大的未知困擾,必然形成巨大的恐懼。”
“他們想要走出山洞,去看一看那個新世界,但卻被身體、力量、經驗、知識、感覺等等一切現實世界的存在束縛,根本不能做到清晰認識超世界,也自然無法化解內心的恐懼。”
“他們固執地認為,隨著自己的力量不斷成長,就能進入超世界。”
“于是,他們不斷用現世界獲得的方法積累,不斷成長,妄圖可以從神王晉升為創世神,而后晉升到他們認為存在的‘至高神’。成為至高神后,身體就能力離開現實世界的山洞,進入山洞外的超世界。”
蘇業輕聲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