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文壓洪玄機

首先吸引他目光的便是這書法。

書法是文章的臉面，凡事寫得好文章的，書法都大抵不會太差。

李神光自身就是書法大家，但是跟這篇文章的書法相比，卻差了一大截。

這篇文章的字個個圓潤如珠璣，端莊而飄逸，其內飽含筋骨，風姿卓然。

就像一位真正的飽學士大夫，既有莊嚴跟風骨，又不乏風趣跟豁達。

光這字的意境就讓他想起了老師李嚴的為人，暗合了李氏學派的宗旨與追求。

再看文章題目，“知行合一論”。

破題寫得是：“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這一刻，李神光好似醍醐灌頂，往日種種疑惑盡數解開。

這篇文章雖然跟他們李氏學派的大部分觀點契合，但是顯然卻更加全面與高深。

李氏學派完全可以并入其中。

自己苦苦追求的理念，在這里面清晰淺白地闡述了出來。

李神光激動得渾身顫抖，默默地反復誦讀了數遍，只覺得字字珠璣，口齒噙香，大聲道：“此子可為吾之師矣！”

眾人大驚失色。

李神光是有名的大儒，沒想到竟然說區區一位舉子可以當自己的老師，如何不令人驚訝！

于是眾人都圍攏來觀看。

這些人不管人品如何，但是都是知識淵博的讀書人，學識跟眼光自然是不差的。

這一看之下，個個都入了迷了，如癡如醉，紛紛叫好，都道這篇文章該點解元，實至名歸。

李神光看見名錄上寫的是洪易，取了花名冊查看了一番，匆匆走進內房，對洪玄機道：“恭喜洪太師，令公子洪易高中解元。洪太師家教有方！”

同時心中暗暗納罕，這洪玄機是理學大家，平時跟他政見多有不合，沒想到他的兒子卻自創了心學一派。

沒錯，李神光已經認為洪易能夠開宗立派了，他根據這篇文章的精義將之取名為心學。

眾官員不敢得罪洪玄機，紛紛上前道喜。

洪玄機面無表情，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拿過文章看了起來。

只看了開頭，洪玄機就心里不喜，讀完后，更是臉色鐵青。

他將文章扔在案上，叱道：“這個孽障一派胡言，妖言惑眾，應該立馬把他黜落，同時開革掉秀才身份，永世不許科考！”

眾人面面相覷，沒想到洪玄機如此心狠。

若是為了避嫌，大可以安排個中等名次就是了。

他這不但要罷落，還要革掉秀才身份，永世禁考，這哪是父親對兒子，簡直是面對大仇人才這么決絕！

眾人不敢對抗洪玄機的威勢，都望向李神光。

李神光怒道：“洪太師為了打壓異己，不顧法度公理，不顧父子人倫，當真是有負圣恩。

洪易的解元本官取定了！

本官才是主考官，閣下只是巡考而已。

為朝廷掄才，本官不懼權勢威逼。

你若執意要黜落洪易，除非先換掉我這主考官！”

洪玄機怒道：“洪易此子發表歪理邪說，‘除心而無他物’，還有這句‘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哼，簡直是無君無父的大逆不道之言！

你李神光執意取他當解元，才是包藏禍心！

本侯定要稟明陛下，嚴查你一番，看你是否與那些逆賊有所勾結！”

李神光氣得渾身顫抖，拂袖道：“你要如何，悉聽尊便。只要老夫的主考官之位尚未罷黜，洪易的解元老夫取定了！”

眾官員沒想到這二人因為洪易的考卷而大吵起來，一個個嚇得瑟瑟發抖，紛紛勸解兩人消消氣。

洪玄機道：“洪易的文章沒有絲毫文氣透出，說明諸子圣賢也不認可，毫無文采跟價值。

咱們還是表決吧，贊成黜落洪易的，站在本侯這邊來。

不贊成的，就站在李大人那邊去。”

他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是卻目光炯炯地望著眾考官。

他已經半只腳邁入了人仙境界，那股精神威壓，又有幾個人能夠抵擋得住的。

在他的目光中，眾考官漸漸心理奔潰。

他們只覺得自己仿佛一只渺小的螻蟻，被神龍盯著，森然欲撲人，仿佛洪玄機隨時就要撲殺過來，將他們撕成碎片一般。

絕大多數的人都紛紛站在了洪玄機一邊，其余少數心中有正氣的人也只是站在原地，沒有一人站到李神光那邊去。

顯然都害怕洪玄機打擊報復。

這洪玄機不但文武雙全，位高權重，還深得皇帝的寵信，二人君臣一心，份量遠不是李神光能比的。

眾官員反過來勸李神光道：“洪太師說得沒錯。這洪易的文章毫無文氣，若是取了解元，只怕咱們要被天下人恥笑。”

他們死咬著這一點，就連李神光都無法反駁。

同時他心中也十分納悶，為何如此出眾的文章卻沒有絲毫文氣呢。

“快看！有變化了，有變化了！”

洪玄機見李神光無言以對，正要改判結果，沒想到這時候那個叫博濤的老郎中失聲大喊起來。

他心中不悅，順著博濤所指看過去。

只見面前的桌案上，所有的文章都漂浮了起來。

洪易的那篇文章處在最中央，周圍是取中的舉子的文章，最外圍是被黜落的文章。

如同眾星拱月一般環繞著。

在他們的感應之中，只見洪易的文章仿佛長鯨吸水一般，將所有文章上面的文氣都吸了過去。

此時百圣齊鳴，貢院的鐘聲自發地咚咚敲響。

貢院中龐大的文氣形成一股龍卷風，源源不斷地鉆進了洪易的文章中。

每一個字散發著金光，懸浮在空中，好似一顆顆星辰。

此時，玉京城所有的高手都望向貢院的方向。

“百圣齊鳴，亞圣出世！”有人驚叫起來。

李神光哈哈大笑，搖頭道：“錯了！鐘響十一聲，文氣灌注，這不是亞圣，而是諸子那般的圣賢出世了！

亞圣，在自古的歷史上出現過三次，卻沒有這樣的威勢。

這跟諸子典籍里記載的諸子成道完全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