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九章 成圣

就在林晨祭出劍氣的一瞬間，觀席間的常立雪忽然感覺心頭一跳，那是一種玄妙無比的感覺，尤其是在看到那些劍氣的時候，她體內的凝淵劍氣更是有些躁動不安起來。

然而凌瓊的動作到底是太快了，快到她的心臟才驟動了一下，念頭剛剛浮上腦海來不及多想的一瞬，臺上兩人便撞在了一處！

凌瓊含怒出手自是全力施為，一道道劍氣與激蕩的內勁擴散而出，空氣仿佛在一瞬間凍結了，震的在場所有人盡皆膽寒，有些不濟的弟子甚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光是坐在臺下，他們已然驚恐萬分，恐怕從今以后都不會再產生與凌瓊動手的念頭。

那林晨呢？

這位承載了眾武林人士希望的男子是否能接下這一招？

無數帶著這樣疑問的目光放凝聚在了兩人交匯的地方。

“十九！來啊！”

林晨大喝一聲，一拳揮出，灰白色的劍氣隨之疾刺而去。

凌瓊臉上無悲無喜，只是看他招數凌厲，手上聚集的內勁又凝實了幾分。

見她如此，林晨心中也不知是個什么感受，只是拳頭又捏緊了一些。

說時遲那時快，不過眨眼間，凌瓊身上無匹的壓力便欺近了身前。

只一瞬，時間仿佛凝滯了一般，兩人四目相對，一雙眼中千言萬語，另一雙眸子卻清冷無比。

劍氣相交，所有人的心都頂到了嗓子眼上，畢竟他們將會面對什么樣的局面，在這一招之后就會見分曉了。

“當！”

不知是哪位俠士的兵器不慎掉在了地上，時間的齒輪也因此被激活。

“嗤……”

然而，眾人預想中的激烈碰撞并沒有出現，灰白劍氣在碰到凌瓊的護體罡氣時，便被純凈渾厚的氣勁崩碎，而凌瓊的手也是毫無阻礙的按在了青年腹部。

此刻距離凌瓊出招也不過幾息時間。

這個結果沒有出乎任何人的預料，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所有人都覺得莫名其妙，本以為臺上的男子是有什么倚仗才敢站在凌瓊對面，可而今看來，他竟只是在找死？

只是……那凌瓊的表情，怎么好像變得有些怪異？

找死，關于這個詞匯，沒有人比臺上的兩人更清楚了。

“為什么……”

凌瓊的睫毛微微顫動，薄薄的嘴唇輕聲閉合。

擺出最強的進攻姿勢，卻在交手的一瞬間散掉護體罡氣，這種行為也只有找死兩個字能解釋了。

直到此時，冷靜下來的凌瓊才終于隱隱有些猜到，他方才那般言語相激是何緣由。

因為她此刻的心境已是波濤翻涌，她，快要堅持不住了。

“噗，咳呵呵……”

猩紅的血液噴灑而出，卻從對方的白色裙袖上滑落而下，只在那只按在他腹部，白皙如玉的手上留下了痕跡。

“人都說寒錦水火不侵，一塵不染，果然如此，咳咳，怪不得一路上你從來都不讓我們幫你洗衣服。”

一陣劇痛，讓林晨眼前一黑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可他仍是強撐著，顫抖的笑出了聲。

洶涌無比的內勁從腹部襲入，大肆的破壞著他的經脈臟腑，可皮肉骨頭卻未有半點受損，可見凌瓊到底還是留了手。

這一招打下來若算上破開護體罡氣的份，他大概只會落得個重傷昏迷，到底也不致死，以凌瓊的實力能將內勁掌控到這一步，他絲毫不覺得意外。

可也正是算準了這一點，他才會那交手的瞬間散功。

“為什么一定要逼我……”

凌瓊搖著頭，滿臉的掙扎。

放下力量，她就無法保護宗門，得回力量，她便再不是凌十九。

就如她現在的裝扮，即使穿著天地至寶寒錦，一頭青絲間，依舊扎著一根泛黃的發帶。

她只能選擇。

“我不是來逼你的。”

林晨強撐著搖了搖頭，憐惜的看著凌瓊，緩緩地抓住了她的手，腦海中卻想起了在李唯處修行時的對話。

李唯被真如海擊敗，在九霄宮分舵后山靜心壓制凝淵劍氣那幾年，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小師妹凌瓊，尤其是在得知她踏入無情道后，郁郁之心更甚。

她日思夜想的，就是如何幫助凌瓊擺脫無情道的束縛，也因此，對于凌瓊本身的缺陷，她是看的最清楚的，想得最明白的。

凌瓊的弱點，在于意識。

無論她是否封印劍心，有沒有情感，她的意識都是清醒的，經歷過的事不變，變的是被她感情所影響的想法。

有壓制，自然就會有爆發，那么一旦在她的劍心狀態下，讓她的情感爆發出來，又會發生什么？

以無情入道，悟有情得果，到那時，凌瓊不但修為境界更上一層樓，劍心也會化為本心，回歸自我。

在李唯的設想中，這是唯一可以兩全的方法。

可能不能做到姑且放在一邊，這個方法的本身行不行得通，都沒有人能夠保證。

畢竟當今世上也沒有第二個能達到那般境界的人，莫說指導她其后的道路了。

林晨此舉當然是在冒險，不止是他自己，也是對于十九的。

然而事情到了這般地步，他不可能去要求十九放棄九霄宮，更不可能讓十九永遠消失。

他唯有一搏，讓凌瓊突破自我，回歸本心！

他要這天下第一，是凌十九！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他心中的呼喊，凌瓊望著他重傷的身體，小手在他掌中掙扎幾下，竟然意外的靜止了下來，臉上也露出了明顯的震動之色。

她的狀態完全按照李唯預想中的在變化！

“這是……發生了什么？”

臺下眾武林人士自然不知道林晨心中的千頭萬緒，只看到兩人剛一接觸，他的護體罡氣便被瞬間擊散，凌瓊的一掌也毫無意外的打在了他的身上。

這人死定了。

所有武林人士不禁一齊想到。

有人惋惜，有人笑話，但都不免升起些兔死狐悲的情緒。

接下來就要輪到他們了？

正努力尋思著活路在哪，卻見那個名叫林晨的男子不但未死，還膽大包天的抓住了凌瓊的手！

這是臨死前的掙扎了吧，不少人都心下嘆了口氣，不過死前能抓一抓這天下第一的手，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眾人靜待著凌瓊暴怒一掌打飛對方的場面。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驚的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

卻見那清冷的天下第一人，在被抓住手后，竟然只是象征性的掙扎了幾下就任由對方握著了，且臉上還多了幾分似是嬌羞，像是生氣的表情。

這……這分明是在嗔怒嘛！難不成，真如那青年人所說，兩人之間有著什么不可言說的過往？

其實他們也是先入為主了，腦袋里想著兩人有關系，凌瓊的表情落在他們眼中就變成了羞怒。

實則她的神情，也只有林晨能看在眼里。

事已至此林晨也不會去多說什么，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想清楚，有些道路，需要她自己走出來。

她是前無古人的武者，也定能踏出后無來者的一步！

想來是他的鼓勵通過手掌傳到了對方的心底，凌瓊的神情從掙扎，一點點變的穩定，看向他的眼神也逐漸變的復雜。

她的感情，一點點破開那層堅硬的外殼，猶如破繭之蝶，便要化翼而出！

林晨大喜過望，看著眼前漸漸變得熟悉的少女，激動地虎目泛紅，險些要流出淚來。

一切似乎都在最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有一個連作為始作俑者的林晨自己都沒有想到的事情，那就是雖然他有能力引導凌瓊踏出這一步，可處在這個階段的凌瓊，也是最脆弱的。

尤其是在兩人身后，有著一位遠超極境的敵人。

“好啊好啊，這戲，可比什么演武大會有意思多了，林兄，你當真是這世上最有趣的人了。”

林晨正自欣喜，耳邊響起這聲音這才想到不對，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眼前的凌瓊雙眸含淚，嘴唇顫顫，那一個晨字便要脫口而出。

正在此時，幾道嗖嗖的破空聲忽然傳來！

到了超極境的層次，出手的時候一般人是很難反應過來的，在場眾人除了凌瓊與李心，實力最高的真如海也只來得及唰的站起身來，一切就再次回歸了平靜。

好似那幾聲破空聲從未傳出來。

可事實真是如此嗎？

眼前少女的神色幾番變換，先是驚訝，隨后掙扎，接著是沉默，最后竟變得有些惶惶……以及那看著對面青年的眼中，分明帶著一絲無助和悲傷。

到底發生了什么，讓天下第一人，露出如同小女孩般的神色？

林晨望著她身上忽然多出的幾個血點，整個人忽然懵在了原地。

他沒有想過，超極境的武者可以刺穿寒錦的防御，更不明白，李心為什么要做出這樣的事情。

因為這幾個血點的穴位他再清楚不過了，那是數次拯救他與危難之際的武功，啟命。

明明有機會傷到她，卻迫使她施展啟命，李心到底想要做什么？

“十九……”

林晨焦急的想要攬住她。

“不，不要……”

十九卻不知怎么了，靈動的眸子中不斷的掉出淚珠，掙扎著松開他的手，一邊搖著頭，一邊后退……

林晨不知道她怎么了，心中不祥的預感更是讓他擔憂，但還是本能的追出去兩步，可他重傷在身，這焦急的一步，一下子便身體前傾倒了下去。

“晨哥哥！”

正自后退的十九見他跌倒，本能的擔憂焦急讓她也沖了過去。

眼見著十九就要扶住他，這一聲哥哥，更是讓林晨心下一喜。

然而，最后時刻那只纖手卻在半空中停滯了。

一寸，只一寸兩人便能擁在一起。

可一切就在這一寸之間，徹底改變。

只見凌瓊素手頓住一瞬全身地氣質陡然轉變，隨后伸出的手改為輕抬。

一股輕柔的力量將他抬了起來。

林晨直起身子看向對方，欣喜的心一點點沉沉寂了下來。

明明是溫和的內力，明明是扶起了他，林晨此刻卻如墮冰窖。

眼前的少女，竟變得如此陌生。

她不是十九，更不是凌瓊……非劍心，亦非本心！

“知道嗎林兄，在我得到你這武功的時候，心中是如何的欣喜！”

李心不知何時已經飄落到了兩人近前，看著變化的凌瓊，眼中滿是興奮與滿足，好似在欣賞著自己的杰作。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么？”

林晨看向他沒有大喊，聲音反而低沉的像是野獸低吼。

“你就不好奇？”李心咧嘴一笑，眼見林晨只是冷冷地盯著他不回話，也不生氣，接著道，“啟命，是激發人的潛能，越是天資聰穎就會獲得越多的力量。”

“那又如何？”林晨無心他想，只想知道十九此刻到底怎么了。

李心再次莞爾一笑，轉頭看向凌瓊，“這等神功，連販夫走卒都能提升極大實力，若是讓那天縱其才，擁有無窮無盡潛力的人施展，又會如何？”

“會如何……”林晨腦中疾速思索著，嘴中隨著喃喃道。

李心笑著走到他身旁，與他一同看著眼前似是在閉目沉思的少女，滿臉興奮地輕聲道。

“肉身成圣，舉霞飛升！”

說話間，真的有一片霞云飄到了眾人頭頂，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屏住呼吸停下心中所想，舉頭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