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鶴頂紅

很快的，天色暗淡了下來，飯館掛牌營業，陸續的有客人到來。

老劉如同往常一樣，踱著步子走了進來，在菜單上一掃，驚訝道：“墨魚汁水餃是什么東西，來一份嘗嘗。”

沈韓楊道：“就是和面的時候加點墨魚汁，我去給你下上半斤，應該夠你吃的了。”

老劉來到了自己的老位置坐下，費于清給他斟滿了一杯酒，賈琳端出一疊切好的鴨脖，讓他先喝著。

陳道民看了一會兒，若有所思的沉默了會兒，拿出筆記本在上面寫了起來。

老劉笑呵呵看他一眼，說道：“年輕的時候我常去的酒館有一個作家也愛去那里，也跟他一樣，經常吃著吃著就寫起來了。”

費于清驚訝道：“老人家你認識的人可真不少。”

老劉笑著道：“活得久了，遇見的人也多。”

沈韓楊端著做好的麻婆豆腐出來，往桌上一放，斜眼道：“趁熱吃，吃一口少一口了。”

老劉臉上深刻的皺紋跳了兩跳，郁悶道：“承你吉言，我肯定多活兩年。”

沈韓楊耷拉著眼皮道：“不是咒你，我們飯館明天最后一天開門，真是吃一口少一口。”

老劉一下子怔住，瞳孔放大道：“怎么飯館開得好好的，突然間就要關門了？”

“錄節目嘛，我們錄的內容夠剪輯的了，自然不用繼續開了。”

聽著沈韓楊的解釋，老劉扭頭看了眼遠處的攝像機，嘴里沉沉的嘆氣了一聲：“唉，連著來了這么些天，都快忘了你們是在錄節目了。”

沈韓楊嘖嘖道：“你的心可真大。”說完回到了廚房，給水餃鍋里加了點涼水，又重新蓋上了鍋蓋。

老劉看著盤中紅艷艷的豆腐，夾起一塊放入嘴中，一邊吃一邊嘆息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啊！”

李逸群在一旁道：“緣分就是這樣，聚散如浮云，一切自有定數。世界上60多億人，我們這些人今天卻能夠聚在一起，已經是很大的緣分了。”

老劉點了點頭，臉色那一絲感傷很快的消散，又和往常一樣帶著笑容的吃了起來，打量幾眼李逸群，說道：“看見你，我忽然間想起年輕時遇到過的一個當兵的，和你長得有七八分相像。”

李逸群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你在哪遇見的，我父親年輕就是當兵的！”

老劉回憶著道：“應該是在申城遇上的，那時候我在申城跑碼頭，遇到了一隊被打潰的散兵。他還托我去豫省給他家里人捎去一封信，給他剛過們就分開的媳婦。他那媳婦我見了，帶這個男孩，家里還有個老娘。”

李逸群激動地湊上前：“肯定是我父親，我父親老家就是豫省，而且他和我大娘成親沒多久就被征兵了！那男孩是我同父異母的大哥！”

老劉一臉吃驚道：“這么巧？”

李逸群連連點頭：“老人家，我替我父親謝謝你，那封信可能是我大娘生前收到的最后一封我父親的家書。我父親去臺省以后沒多久，大娘就去世了，之后父親寄出的信她都沒有辦法看了。”說著，他激動地握住了老劉的手，一副感激的模樣。

沈韓楊笑道：“你別管嘴上說啊，真感激就給老劉把單買了呀。”

李逸群朝廚房看去，點頭道：“對，這頓我應該請！阿楊，再給這位老人家加一道菜！”

沈韓楊樂不可支道：“哈哈，說的跟真的一樣，你身上有錢？”

李逸群愣了愣，老臉一紅，尷尬的看向了老劉：“老人家……那個，節目不讓嘉賓帶錢……”

老劉哈哈一笑，仰頭道：“你的心意我領了，這頓飯錢還是我自己付吧。”

李逸群無奈的嘆息一聲，接著追問道：“老人家，給我講講我父親當年的事吧。”

老劉臉上露出個古怪的笑容，打量著他道：“你真要聽？”

李逸群察言觀色，發覺了一絲不對，想了想，最終還是搖頭道：“還是算了，反正都是過去的事了。”

老劉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笑意，開口道：“說起當兵的，我想起一個詭異的事情。解放以前，在這條街不遠的地方有個亂葬崗，夜里從那兒路過的時候，總能聽到嗚咽的哭聲，還有人看到過一隊倭國士兵，大著膽子走近去看，那些兵就立刻消失了。”

廚房中的沈韓楊打個哆嗦，提高聲音道：“又開始編了，你也就蒙一蒙他們這些外地人，我在附近轉了這么久，從來就沒見過什么亂葬崗！”

老劉微笑道：“都說了是解放以前，亂葬崗的位置就是現在的高中，收地的時候特別便宜。”

沈韓楊辯駁道：“你又沒親眼見過，肯定假的。而且就算那人真看見了，也不能證明有鬼啊，興許是鬼子在那里弄了個地下秘密基地呢。一有風從地洞里刮過就會發出怪聲，找不到人也不稀奇，鬼子在哪地方挖地洞，肯定不想讓人看見，被人發現當然要跑路。”

老劉一怔，沉吟道：“倒是有這個可能，不過建學校的時候沒有發現地洞啊……”

“入口塌了唄！”

沈韓楊惡狠狠的說了句，拿起笊籬撈出水餃，端著水餃走了出來，往桌上一放，說道：“沒辣椒醬了，蘸著麻婆豆腐的辣椒吃吧，來這兒的人里也就你吃辣多。”

老劉疑惑的瞅了眼廚房，看著案板上的玻璃瓶道：“那瓶紅的是什么？”

沈韓楊面無表情道：“鶴頂紅，你要敢吃我就敢拿。”

老劉嘴角一抽，看出這小家伙是故意不給自己辣醬，來報復自己，冷聲道：“還是留給你慢慢吃吧。”

旁邊的陳道民憋不住樂出聲來：“哈哈，還是你們飯館有意思，比我那戲里的餐廳好玩多了。”

沈韓楊白眼道：“那你就改劇本啊，反正編劇也沒你腕大。”

陳道民的笑聲被他懟了回去，過了會兒，認真的點頭道：“好，等到去拍你電影的時候，我帶頭臨場改你的劇本！”

看他嚴肅的表情，沈韓楊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老頭不會是認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