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曲青蛇堂這邊的動靜終究還是驚動了四鄰。
聽到這邊隱隱傳出的慘叫之聲,還有外面大批人執著武器圍守,鄰居們心中驚懼,可也沒誰敢躲在家里不吭聲,而是悄悄的趕去稟報坊正。
倒不是大唐子民都很有正義之心,實在是因為大唐律法規定,四鄰五保若遇鄰居發生什么事情,必須救援或報官。
比如說遇盜賊,須得一起捕賊,而如遇到綁架這樣劫持人質的事情,當地的村長里正坊正這些官吏,若是不能解救,還要連坐治罪。
此時還沒天亮。
坊門依然緊閉著,坊正也僅僅只是流外小吏,正睡的香甜,結果當值巡邏的坊丁猛的拍門驚醒了他。
“北曲,白馬堂眾人正在圍攻青蛇堂。”
坊正揉了揉眼睛,瞇著眼睛思量了一下,“去召集坊丁,但不要輕舉妄動。”
坊門還關著,長安街上巡警的武候們進不來。當然更關鍵的是,坊正很清楚白馬堂和青蛇堂的能耐,他一小小坊正,哪控制的了局面,再說了,平時他跟白馬堂的林三等關系也還行,沒少得孝敬。
“高坊正,不行啊,那邊鬧的動靜太大了,聽說血腥氣都沖出數十丈遠,估計死了不少人。”
一聽說死人了,高坊正也不由的一個激靈。
這團伙之間斗毆不稀奇,可你拿刀拿槍就不對了,死人就更不對了。
“哎呦我的個天啊,這不是要我命嘛,趕緊,敲鑼打鼓,把坊中的壯丁都集中起來,娘的,不讓我好過,也都別想好過。”高坊正已經有些慌了手腳,死了人,就意味著事情不可能隱瞞,一旦雍州衙門下來查,最后總得有人倒霉,他就首當其沖。
等高坊正急急忙忙帶著大群平康坊丁壯趕到青蛇堂口時,這里已經風平浪靜了。
高坊正還在外面指揮,結果魏昶直接帶著林三和幾個不良人過來了。
“林堂主,你這是在做什么?”高坊正也顧不得往日情面了,見面就大喝。
魏昶上前,手里還提著把刀,“林三郎協助我長安縣不良人捕拿奸賊。”
“奸賊?”
林三嘿嘿笑了兩聲,“青蛇堂居然派人行刺長安縣尉秦少府,失手被擒,秦縣尉順藤摸瓜,找到這青蛇堂口來,我等只是自愿前來協助的義民壯士而已。”
“魏帥,平康坊可是歸萬年縣管的。”高坊正道。
魏昶冷哼一聲,“高坊正,你還有臉說,這平康坊還真是藏污納垢,你可知道這青蛇堂犯下多少罪惡?執持人質、逼良為娼、略賣人口、強盜殺人·····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居然出了這么一群渣渣,你這個坊正是怎么當的?”
一席話,讓坊正已經汗濕衣背。
完了,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我,我真不知道啊。”
“哼,青蛇堂已經被端了,人證物證皆在,起獲的贓物、人口也都在。”
高坊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幾句話將高坊正震住后,周邊的坊民們也都安靜了下來。魏昶趁勢發布任務,讓林三帶頭,坊中百姓配合,全坊搜查青蛇堂的漏網之魚,同時搜查青蛇堂的其它一些房宅產業等,務必斬草除根。
坊內頓時一陣陣雞飛狗跳。
其實坊中的幾百戶百姓,也早就對青蛇堂這種渣子嫌惡無比,只是往日里青蛇堂有人罩著,老百姓們也沒有辦法,再者青蛇堂也懂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
這會大家都紛紛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搜出來的青蛇堂錢財許多,秦瑯只讓登記了部份在冊,其余許多他直接讓劉九轉移到了白馬堂中,另外還當場拿出了不少來分賞給今晚出力的武候、不良人獄卒還有那些游俠兒們。
大家皆大歡喜。
折騰一夜,青蛇堂所有堂口產業都被翻了個底朝天。
最終抓到了青蛇堂一百三十七人,其家眷三百八十余人,另外還有被青蛇堂控制的娼妓一百余人,密室里囚禁著的三十多名年輕女子,以及十幾個被綁來的大戶人家子女肉票,另外還有二十多個被拐來的孩子,有半數已經被打折了手腳。
這些可憐的孩子將成為他們賺錢的工具,被迫拖著斷手斷腳到街上去乞討。
當他們解救出來時,一個個痛哭流涕,甚至有幾個被囚禁侮辱的女子得到自由后,直接就撞死當場,經歷了那惡夢般的生活后,她們已經沒勇氣活下去了。
長安縣尉秦瑯的名字,也迅速的傳遍整個坊內。
無數人都對這位年輕的縣尉,贊揚不已。
一百多條毒蛇還有他們的家眷,則全都被五花大綁的跪在地上,被坊內百姓們投擲垃圾石子,更有那些可憐的女子上來撕咬的。
一丈青更是被數十個可憐女子直接活活咬死了,那些被他逼良為娼的女子,直接一口一口的從他身上撕咬下他的肉來,就那樣生吞活吃。
坊正失神落魄的坐在地上不肯起來,他知道自己完了,免不了一個流放千里的罪刑。
玉簫和魚玄機也披著彩帛,站在人群后面。
“姐姐真是命好,遇到秦三郎這樣的英雄男子呢,今日之后,秦三郎必將名滿長安,雖說他是翼國公庶子,可今后必然前程似錦,姐姐真是好福氣呢。”魚玄機帶著些羨慕的眼神道。
不管如何在長安有名,她們這些女子,終究也只是下賤的,運氣好,能尋得一個真心待她們的貴族高官男人,肯將她們納為妾侍,下輩子也便衣食無憂,不用再陪酒賣笑了。
秦瑯人年輕,長的也好,還是國公之子,雖說是庶子,可如此年輕就是縣尉了,如今又辦了這么大一件案子,彰顯出非凡的本事,可以說,將來的長安城,這位必然會有一席之地,玉簫能跟著他,確實是極好了。
玉簫望著遠處正淡定指揮的秦瑯,也不由的微笑起來,只是昨夜秦三郎并沒有摘花,也沒說過究竟會不會帶她回秦府,會不會正式納她做妾,想到這,又不由的有些焦慮起來。
天漸漸放亮。
巡街的武候高聲的傳達著開門的命令,一聲聲傳下來。
緊閉了一夜的平康坊坊門,也終于緩緩打開了。
此時的長安城還沒有開始設置街鼓和實行左進右出的規矩。
門下省城門郎專門負責此事,他麾下管著八百名門仆,輪流當值。天微微亮,當班的門仆便會將統一保管的城門鑰匙送達相應門下。
門下省門仆們送來鑰匙,當值左右驍衛的府兵則要堪契。契是魚契,有兩半,門仆和驍衛各管一半,要核驗完整后,才能打開城門。
皇城宮門是最后打開的,門仆和驍衛還要與左右監門衛的人一起核驗堪契。
門剛打開,便有大隊皂衣不良人涌進來。
門內,秦瑯重又換上了綠色官袍,魏昶等人也都身著皂衣,腰帶佩刀,林三等‘義民’則把昨晚的斧錘等放好了,只是赤手空拳幫著押送青蛇堂的一干人。
“萬年縣不良人辦案!”
涌進來的皂袍不良人高呼。
魏昶上前。
“張帥!”
“魏帥。”對面一個魁梧男子打量著魏昶和秦瑯等人,目光最后落到了一丈青等青蛇堂眾人臉上。
幾個青蛇堂頭目看到那魁梧漢子,精神一振。
“張帥,救我。”
“魏帥,這是怎么回事,你長安縣不良人怎么還跑到我萬年縣來抓人了?”
魏昶冷笑幾聲,“張帥倒是消息靈通啊,坊門未開就已經在外面候著了,既然你消息這么靈通,難道就不知道這些人犯了何事?”
對面來人卻正是萬年縣不良帥張敬,他陰陰的道,“不管他們犯了什么事,那都該由萬年縣來處置,還輪不到長安縣衙來管。今天,誰也別想從平康坊帶人走。”
秦瑯上前。
“本官長安縣尉秦瑯,不知你是何人?”
“萬年縣不良帥張敬。”
秦瑯笑笑,“哦,見到上官,為何不拜?”
“我是萬年縣不良帥,非長安縣不良帥,你也只是長安縣尉,又非我萬年縣尉,何來上官之說?”張敬很不客氣道。
“這么說,你今天是非要一意孤行,阻攔本官將人犯帶走了?”
“長安縣的人,休想從我萬年縣帶走一個人!”
“你可知道這些人犯下何等罪行?你要袒護他們,難不成是他們背后的保護傘?”秦瑯喝問。
“閃開!”
張敬一步不退,“弟兄們,長安縣欺人太甚,這是要騎到我們頭上拉屎,大家都把家火事亮出來,看誰敢把人帶走。”
門外的武候隔著坊門,看著門內兩縣不良人對峙,只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并不來干涉,皆因這里是左候衛的武候,但他們只負責街面上的事,這坊內的事他們管不著,要管也是御史臺巡使和萬年縣或是其上面的雍州衙門管。
秦瑯笑了。
他上前兩步,來到張敬面前,突然拔刀。
一道白光閃過,秦瑯的刀已經插進了張敬的大腿,張敬措不及防沒料到這種場合秦瑯敢拔刀捅人,劇痛之下不由的跪倒,他剛把手摸向腰刀,秦瑯已經把刀架到了他脖子上。
秦瑯朗聲說道,“昨夜青蛇堂賊人行刺本官,本官追捕賊人后發現青堂賊人綁架勒索、販賣人口、逼良為娼,惡事做盡,喪盡天良。這事本來當交由萬年縣來管,可是昨夜訊問一丈青后意外得知,這青蛇堂能在這萬年縣為惡多年,皆因背后有萬年縣不良帥張敬及其手下部份不良人撐腰,狼狽為奸,禍害一方。”
“本想先把青蛇堂賊人帶回去,再揭發張敬等賊差,料不到你們居然還想劫奪人犯,那就一起帶走。”
“魏昶。”
“屬下在!”魏疤面上前。
“把這些試圖劫奪人犯的萬年縣賊差,全都收繳武器,捉起來帶走,敢有抵抗者,就地格殺。”
“姓秦的,你區區一長安縣尉,也敢動我萬年縣不良人?”張敬還在叫囂。
可惜他遇到的是秦瑯。
直接就是一刀背砸過去,將他門牙砸碎數個,滿嘴是血。
魏昶更不客氣,招呼著手下,上去就是拳打腳踢刀鞘拍,有個家伙剛拔出刀來,就被魏昶直接一刀砍掉了那只手,這下再無人敢亂來,只能丟了刀跪地被縛。
坊門外的左候衛武候們看著目瞪口呆,想不到這長安縣尉居然如此猛。
“走,回長安縣衙!”
秦瑯看著被五花大綁的幾十個萬年縣不良人,冷哼一聲,手一揮,通通跟青蛇堂賊人一起帶走。
坊門,左候衛的武候們看著秦瑯一行人大搖大擺的出了坊門遠去,不由的驚嘆。
“不愧是我大唐第一猛將秦叔寶的兒子,真是夠猛!”
有人道,“這下可有好戲看了,等著瞧吧!”
長安縣的人跑到萬年縣來捉人,臨了還把萬年縣不良帥跟手下不良人也都抓住了,這絕對會是今天長安城的大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