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內有二寺,南門之東有菩提寺,街之北有陽化寺。
此二寺在隋時也曾一度興盛,大唐開國之后,皇帝李淵受太史令傅奕等諫言影響抑制佛教,發布了沙汰僧道詔下令整頓僧道,下詔京師只留佛寺三所、道觀二所,天下諸州每州只許留一寺一所。
菩提寺和陽化寺因此都被朝廷取締,寺中僧侶凈人或轉并他寺或還俗歸籍,昔日占地寬廣的寺廟被封閉荒廢下來。
新任萬年縣令虞世南陪著秦瑯兩座寺廟都轉了一圈。
“懷良覺得哪里合適?”
“兩座寺廟都還不錯,地方大房間多,要不虞明府干脆兩塊地方都給我好了。”
“懷良胃口很大啊。”
秦瑯笑道,“我鎮撫司新設,是個比較特別的衙門,除了辦公之場所外,還得有個監獄。這兩座寺廟,剛好一做辦公一做監獄。”
虞世南聽到監獄二字,面色微微有變,嘆息一聲還是點了點頭。對于這個新設的鎮撫司衙門,這位新任萬年縣令其實是反對的,認為沒有必要弄這樣一個衙門,尤其居然還能夠有自己的監獄,這豈不是要脫離朝廷監督管控?
“太子說過要全力配合你們,既然你兩處都想要,那就都拿去吧。”
“虞公,我還有個不情之請,想請你出手幫我鎮撫司提個匾額。”秦瑯笑呵呵的道,虞世南可是位書法大家,他本江南人,父親南陳太子中庶子虞荔,兄長則是有隋朝五貴之一稱號的大奸臣虞世基。
虞世基在隋朝楊廣時為宰相,極有才名,權傾一時,可虞世南跟兄長住在一起,卻甘守清貧,正直忠厚。歷仕陳隋二朝,任過秘書郎、起居舍人等,還曾被竇建德任命為黃門侍郎,后來歸唐,引為秦王府參軍、記室、弘文館學士,與房杜等共掌文翰,為十八學士之一。
如今李世民執掌朝政,便讓他出任萬年縣令。
虞世南與同是十八學士之一的許敬宗不同的是,他還是一個相當有名的詩人、書法家。一般人找他寫個墓志銘什么的,都得上百貫錢。
“好吧。”
虞世南知道給秦瑯寫字也不會有潤筆費,也只能無奈應下。
“你怎么偏挑中平康坊呢?”他有些不解,按理說秦瑯之前是萬年縣尉,鎮撫司選在街西長安縣內更合適啊。
“其實也沒什么理由,就是太子妃賞賜了我一套平康坊內的宅子,我想著若是鎮撫司衙門也在平康坊內,那我以后上班不就近些嘛。”
聽到這個理由,虞世南哭笑不得。
不過等他知道了太子妃賞賜給秦瑯的宅子是在西北隅后,更驚訝了。那處宅子是平康坊內第一大宅,原是隋朝申國公太師李穆的宅子,李穆可是西魏八柱國之一,跟當今天子李淵的爺爺李虎齊名的同輩人物,歷任三朝太師。
這座宅子因此也占地極廣,獨占坊內一角,據平康坊四分之一地。更別說樓臺亭閣,朱門綺戶無比奢侈。只不過李穆家族雖曾輝煌一時,可終究在隋朝時子孫不孝無能還偏偏內斗爭產,最終卷入謀反大案搞的家破人亡,此后這宅子也被收為皇家。
“恭喜懷良,那處宅子可真不錯。”
平康坊緊鄰皇城,本就是勛戚云集。
褚遂良、李靖、孔潁達、鄭元璹等高官府第,也有前朝蘭陵公主等貴族府邸,坊中國公府就有八家,公主府第五家,尚書侍郎將軍等更是十幾家。
可哪家也沒有給秦瑯的這個宅子大啊,獨占了坊內四分之一。
平康坊約有一千畝大,坊內街巷分割,將整個坊大致分成了十六塊,除去街道等每塊約五十畝左右,而這個李穆宅直接就占了坊內西北一隅,擁有平康坊四分之一大,足足有二百畝之廣。
當年楊堅代周建隋后不久,在舊長安城南新建新都大興城,規劃極大,新建好的都城后,給那些高官貴族們直接劃出大片土地讓他們自建府邸,李穆當時是太師,位高權重,于是獨占平康坊四分之一。
李穆家底雄厚,花費了許多心血建造這座府邸。
李穆宅不僅大,而且還是直接在坊墻上開門連著坊外大街的。
秦瑯原先在永安坊花二百貫買的那宅子,才二畝地,不僅小的多,而且那是城南,現在許多坊內還空著在種菜呢。而平康坊可是上東區,黃金地段啊。
連虞世南這樣灑脫的人聽了都不由的有幾分羨慕了。
宅子是太子妃賞的,說是謝秦瑯當日救宏義宮的大恩,這是私賞不是公賞,代表的是李世民和長孫氏夫妻一家子的感謝。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如今太子已經正式頒下旨意,改賜婚嫡長女長樂郡主李麗質與秦瑯,雖然郡主年幼只是先訂婚,可畢竟秦瑯也成了皇帝名義上的郡馬女婿,做為李世民夫婦第一個女婿,太子妃自然要好好賞賜一下。
這份厚禮秦瑯收下了。
人家尉遲敬德連李世民賞賜的整個齊王府和府中的所有錢帛珠玉奴隸都收下了,他有什么收不得的。
相比下,褚遂良父子在坊內的宅子,就要小的多。褚遂良父親褚亮在隋朝時為太常卿,是三品顯貴,隋時長安地廣,因此才得到一町五十畝宅地。
虞世南覺得很受傷,雖然他平時給權貴們寫幅字也能收幾十上百貫,但跟秦瑯這賞賜一比真的沒法提,他再沒興趣,隨便聊了會便走人了。
沒多久,虞世南便派人送來了寫好的字。
鎮撫司三個字寫的是遒勁有力,渾厚大氣。
找人把字做成牌匾,然后便掛到了街之北的原陽化寺大門上。
鎮撫司三個字牌匾一掛,立即感覺到這處寺廟的巨大轉變。
原大雄寶殿里,佛像都還沒有拆除,秦瑯坐在那里,把腿直接架到了面前桌案上。
“都通知到了嗎?”
“都通知了,就是不知道有幾個肯來。”阿黃道。
“肯定會來的,我秦三郎召集他們,沒理由不來。”秦瑯自信道。
阿黃呵呵一笑,“也是,跟著三郎有肉吃,確實沒理由不來。”
殿里只有兩人,便顯得很空蕩。
等了沒多久,魏征騎著驢進來了,他晃悠晃悠的坐在毛驢背上,腰間還掛了個酒葫蘆,里面裝著魏公酒。
“魏公!”秦瑯笑著上前迎接。
魏征下驢,“秦司丞,你現在可是我上司,豈敢豈敢。”
“你是我借來的客,有勞你來暫任鎮撫司主簿之職。”
“只是來幫幫忙的。”
“這個忙不白讓你幫,主簿的俸祿一文不少,另外每月給你一筆仆役錢,再給一筆車馬錢,再給一筆紙筆錢,再有冰炭錢、酒水茶錢······”秦瑯一口氣說了好多名堂的補貼,魏征都聽驚了。
“提錢就俗了,我不是沖著錢來的。”魏征擺手。
“知道知道,可也不能光讓馬兒跑不讓馬兒吃草啊,一點辛苦錢該拿還是要拿的。”
魏征打量了四周幾眼,“要不是外面門上掛的那虞伯施的字,我還真不敢相信這就是鎮撫司衙門,秦司丞,我現在該干嘛?”
·······
人陸陸續續到來。
原本空蕩寂靜的大雄寶殿里,也很快的熱鬧了起來。
魏昶、李楷、張誠、趙安、劉九、林三,還有秦用、阿黃、馬周,再加上個魏征,濟濟一堂。
“三郎召我們前來,有何吩咐?”
劉九現在得了赦免,成了自由之身,之前還拿了筆賞錢,日子倒也瀟灑。
不過聽聞秦瑯相召,還是馬上就來了。
“大家也都歇息了好些天了,應當都養足精神了吧?”秦瑯笑問。
“挺好,你看我人都已經吃胖不少了。”劉九道。本來他打算返回河東的,不過秦瑯之前派人來告訴他,讓他暫時先在京城呆一段時間,他便也就沒走。
“挺好挺好。”
·······
“叫大家來呢,當然還是有好事的,廢話我也不多說,先說第一個好消息吧,我昨日到見太子,太子給我恢復官爵了,我呢也趁著殿下心情好,給你們請功求賞了,太子爺一高興便應下來了。”
“本來靖亂功績還得過一段時候再論功行賞,咱們就算特事特辦先論功發賞了。”秦瑯一邊說著,一邊便拿出一札黃絹紙。
“太子教令,諸位聽令。”
秦瑯當眾宣讀封賞令。
秦用封永新開國縣子,正五品上,授勛護軍,視從三品,賞錢三百貫。
李楷封新渝開國縣子爵,授勛輕車都尉,賞錢二百貫。
魏昶、張誠、趙安、劉九、林三、黃彪六人皆封開國男爵,從五品上,授勛上騎都尉,視正五品,賞錢百貫。
宣讀完,殿中安靜。
“怎么,不滿意,嫌爵小勛低,還是嫌錢少?”秦瑯笑問。
原本只是個長安縣監獄小牢頭的趙安喃喃道,“瀏陽開國縣男,上騎都尉,我這不是做夢吧?”
林三給了他一拳,痛的趙安直咧嘴,可他不但沒有半分不高興,反而興奮的大喊,“這是真的?我封爵了?”
劉九撇了撇嘴,不屑道,“不過一區區男爵而已,值得嗎?”
趙安大聲道,“當然值得如此高興,想我家祖祖輩輩都是黔首百姓,我在縣衙也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吏,想不到居然也有機會封爵。瀏陽縣男,以后我老趙家也成貴族了。”他激動的都流下眼淚了。
原本以為,能夠授他二三轉的勛官就不錯了,若是再能提一提讓他也進入流入,就心滿意足了,誰能料到還能封爵呢。
“你瞧人家三郎,十六歲的翼國公、上柱國,你見人家高興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嗎?”劉九道,好歹他當年也是當過反王的人,還曾做過大唐的郡王世子呢。
阿黃跟秦用兩個也有點意外,想不到他們也有封爵。
“大家先冷靜一下,我這呢還有一個消息要宣布。”
秦瑯提出了要讓眾人加入鎮撫司的提議,“愿意來跟著我繼續干的,我這里會有職位安排,不過暫時都是些七八品的官職,若是你們嫌低,也可以不來,我不勉強。若是愿加入的,我熱烈歡迎。”
話音剛落。
“這有什么可說的,管他官大官小,只要是跟著三郎干,我都愿意。”趙安先拍著胸脯響亮了。
阿黃則道,“我肯定是跟著三郎的。”
魏昶也愿意,李楷倒也不反對。
只有劉九和林三兩個沒馬上答復,還在猶豫。
“九兄和林兄怎么說?”
“我原本想著要回河東塞北的,不過想想留下來跟著三郎一起干應當也蠻有意思的,就留下吧。”
“九哥留下,我也留下。”林三馬上表態。
魏昶問,“三郎,我們做什么呢?”
“鎮撫司,看到門外的那個牌匾沒?這里,以后便是鎮撫司衙門了。”
“鎮撫司?沒聽說過這個衙門啊?”魏昶做為長安不良帥,也算是個長安萬事通了,可從沒聽過這衙門。
“今天剛成立的新衙門!”秦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