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也記得來陪陪長樂!”
李世民低下頭批示奏章,一邊說道。
李麗質已經晉封為長樂郡公主,寵愛公主的李世民還給她又增添了兩千戶食邑,五千畝永業田。
朝廷現在經常說缺錢,可李世民在賞賜功臣心腹,賞賜皇子公主們的時候,卻是異常的大方,讓秦瑯都覺得不免有些過份了。據說魏征又因為長樂食邑的事情,跟皇帝打了幾次口水仗,每次都不落下風,可李世民雖然噴不過他,卻每次都會腳踹御案甩袖而遁,讓魏征也無可奈何。
“臣想請皇后娘娘去太極宮一起陪太上皇打會麻將。”
“帶上麗質,順便帶上承乾和青雀!”
李世民的眼里,似乎只有這三個嫡出子女一樣,絲毫沒提其它庶出子女。
他批完一本折子,又拿起一份,卻是皺眉。
“李靖發來急奏,欲在朔方阻擊頡利北歸,你以為如何?”
秦瑯正準備走,沒料到他還問這么個問題。
“陛下,這是軍國大事,輪不到臣說話。”
“你的鎮撫使朕也沒免去,朕問你就答。”
秦瑯想都沒想便答道,“陛下,臣以為人得言而有信,朝廷更得言而有信,渭橋上宰白馬為盟才沒幾天呢。”
李世民皺眉,“你想說朕不守信?”
“臣不是這意思,是說無信不立。”
“那不就還是這個意思,朕只是在考慮李靖提出的建議,李靖說偵知突厥各部不和,互相猜忌,且諸部糧草不繼,若是這個時候在其北歸之時襲擊,并能收到奇效。若是找到機會各個擊破,制造慌亂,那幾十萬突厥人馬便可能一朝崩潰,一直壓在我大唐頭頂的這些突厥狼,也就將不再為患,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李世民呼吸有些粗重,看來他確實心動了。
“陛下,臣只知道不打無準備之仗,突厥現在確實內部出現了一些問題,也確實糧草不多,但并沒到糧盡草絕的地步,頡利和突利等也沒開始內戰。我們剛互盟結誓,也沒有再打大仗的準備,這個時候勤王軍也正在陸續撤回,若是李靖在朔方突然開打,不僅是頡利等沒準備,其實我大唐一樣沒準備。”
“更何況,臣讀兵書,有句話叫,歸師勿遏!”
“可李靖說可擊其惰歸!”
“陛下,李將軍打仗確實了得,臣只是想提醒陛下,李將軍用兵,向來善用險,好用奇,這其實是很危險的賭博行為,若是一般情況下,臣也相信李靖將軍不打無準備之仗,但是眼下,大唐還沒有準備好,也沒有本錢去賭這一下。”
“就算李將軍在朔方能斬獲甚眾,可李將軍在靈鹽就算集結所有兵馬,也不超過五萬之人,還要派后留守鹽靈,他能出動之精銳又能有多少?就算他伏擊成功,他又能殲滅多少突厥軍?”
“斬蛇不死,后患無窮啊,如果沒有把握全殲敵人,或徹底重創突厥人,那么臣以為這仗還是不打完好,不如靜下心來,安心發展幾年,待到我們準備好后,到時再出兵北伐不遲。打仗,還應當多用正兵,打有準備之仗,最好是掌握戰爭的主動權,現在這種情況,著實稱不上準備好了。”
秦瑯一番話,沒有從戰術角度分析,而是以大局角度來分析。
李世民本來激動的心,也慢慢冷靜下來了。
是啊,好不容易才暫時平息了戰火,不就是為了能夠爭取更多的準備時間,以獲得更多的戰爭勝算嗎,要不然,何必等到現在突厥退了才打,那干脆在頡利等到長安城下時就決戰好了。
現在打,不但錯失了好時機,而且還會落個無信之名。
“你說的對,朕一時沖動了。”
李世民一高興,又要賞賜秦瑯,說要賞賜絹五百匹。
秦瑯趕緊道,“陛下,這些只是臣的本職,當不得此賞,況且臣已經備受榮寵,若再這般受賞,其實也過了。百官們看不過,國庫也吃不消啊。”
“哈哈哈,你小子,越來越有長進了,好了,那就不賞你錢帛了。”李世民直接從御案上拿起一塊鎮紙,“檀木鎮紙,就賞你了。”
秦瑯無奈接下,老這樣受賞,真容易受人妒忌的。
麗正殿。
長孫皇后看到秦瑯,直接向他詢問三字經完篇。
秦瑯只推說尚未完成,但在皇后的追問下,還是只好又誦了一小段,三字經秦瑯記的不算全,這些天他在努力的回憶中,不過因為三字經里有一些唐朝甚至五代等內容,他得要篩選刪除,否則一不小心出來個典故歷史,是未來發生的,那不就麻煩了。
甚至原文里,可是連唐朝多少個皇帝二百來年歷史都有說的,這些若是說出來,那就有逆反之罪了。
長孫氏還是挺喜歡秦瑯這個女婿的,現在對他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以前覺得這孩子勇猛果敢,而現在則是睿智多慮。
李麗質倒還是那天真爛漫的樣子,見到他就問禮物,好在秦瑯有備而來,特意給他準備了一副畫,自己親手畫的,簡單人物畫,甚至帶點動漫風,畫中的李麗質可愛無比,楚楚動人。
長樂一拿到就目不轉睛,愛不釋手了。
“這是三郎你畫的嗎?”
“嗯,今日早上起來后,想到要來見公主,腦中不由的浮現出公主的可愛模樣,于是趕緊拿起筆,把這些可愛畫在紙上。”
這甜蜜的語言惹的長樂銀鈴般的歡笑不已,連一邊的長孫皇后聽到這甜蜜的小情話,都感覺好甜蜜,真是油嘴滑舌呢,以前倒沒發現他這一面。
不過當看到女兒獻寶似的把那畫捧到眼前時,長孫還真是眼前一亮,感覺十分驚艷。
做為前朝大將軍之女,也是名門之后,雖說她幾歲時就被異母兄長們把她和母親哥哥趕出家門,被迫寄居在舅父家,但母親高氏也是王族之后,因此長孫其實也是既能寫詩做賦,又能琴棋歌舞,甚至做為將門之女,鮮卑女性,還會騎馬射箭。
玄武門當天,她便披甲持弓,甚至射落數名欲攀墻攻入王府的宮府兵。
只是這副畫,不同于她以前學習和了解過的任何畫派。
看似簡單,但卻又極為傳神,尤其是這種可愛的感覺躍然紙上,真讓人喜歡不已。
“三郎這畫,好奇特。”
“不是普通丹青油墨技法,不過也只是雕蟲小技,上不得大家臺面的。”秦瑯倒有自知之明,畫像做為一種藝術,講究很多,他這種畫頂多就是有點技巧,但藝術層面一般般,放在后世,甚至會被那些藝術家們稱為是工人畫,不入流。
可放在這時代,長孫還是覺得很了得,這簡直是開創門派的畫法啊。
“三郎哥哥,你可以教我畫嗎?”
“好啊,有空時可以教你。”
長樂歡喜不已,“母后,這畫我要請最好的工匠給我裱起來。”
太子承乾和衛王青雀進來,看到的是秦瑯跟他們母后、妹妹那融洽歡樂的相處一幕,不由的心里泛酸,尤其是李泰,昨天被秦瑯折騰的一幕幕還沒忘記呢。
秦瑯請得他們移駕太極宮。
宮門前帶上早已等候多時的程處默,通過玄武門時,玄武門守將已經換成了李君羨,這位也是瓦崗出身的,過去曾是秦瓊部下,對秦瑯很親切的點了點頭。
兩儀殿里。
曾經熱鬧的內朝金殿,如今空空蕩蕩,冷冷清清。
李淵獨自抱著秦瑯送他的吉它,在那里獨自彈唱著,自彈自唱,唱的就是秦瑯唱過的那首平凡之路。
這首大異此時曲風的小調,在太上皇的嘴里唱出了一種莫名的心酸落魄之感。
太上皇連冠都沒戴,光著個腦袋,露出花白的頭發。
看到秦瑯他們來了,只是點了下頭。
“太上皇,今天打幾圈?”秦瑯笑呵呵的問。
李淵停下琴,“我打幾圈都可以。”
秦瑯道,“八十八番封頂,一番一個金開元,打四圈如何?”
“怎么,小子怕輸?你上次可是一把糊了黃金千兩啊。”
“臣相信陛下最近肯定牌技大進,可不敢玩大的。”
李淵被秦瑯幾句話哄的十分高興,一掃頹廢之色,那邊麗質則把秦瑯給她副的像拿出來,李淵看了也連聲稱好。
承乾與李泰都上來問好。
李淵看到這兩個孩子嘆氣,“老二老三都后繼有人,可老大老四卻香火斷繼無人承嗣。”
長孫皇后馬上接上話頭,“臣妾回去,定向二郎進諫,請二郎從宗室中為大郎和四郎挑選合適者過繼名下,繼嗣香火。”
李淵難得沖著長孫氏笑了下,“好,好。”
麻將擺好,四人上桌。
嘩啦啦的麻將又響了起來,李淵精神煥發。
對于這位太上皇來說,人生還沒過六十,但似乎已經只是行尸走肉了,他現在是兒子的囚徒,太極宮這座華麗輝煌的宮殿,是世上最大的監獄。
他的余生也許還很長,可他已經不知道余生該做什么了。
似乎,除了打打麻將,彈彈琴,已經沒有什么能提起他的興趣了。
人還活著,心卻已經死在了六月初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