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除了獅子白象等幾樣猛獸養在御苑之中外,其余的貢物全都已經拍賣變現了,共計獲得一百余萬貫錢綿。”
李世民看著這些數字,撫須,滿意微笑。
既得了厚賞朝貢藩使的面子,又收了這么多錢的里子,按秦瑯這表上所說,哪怕除去少府監這些東西的市價,依然賺了有起碼十萬貫,如果僅算少府的成本,那這次賺了得不少二十萬貫。
“你小子,居然把朝貢和回賜,當成了貿易來做!”
李世民雖如此說,但是那滿眼掩飾不住的笑意,還是表明他非常滿意的。原本他還以為要貼錢的,畢竟要維持面子總得花錢的,可誰知道人家秦瑯一番操作,還賺了。
賺了二十多萬貫,還得了好些老虎獅子大象呢,以及轉運司還給宮里留了一批霜糖、香料等,那也是能價值不少的。
李世民現在甚至有點恨不得能夠再來幾趟這樣的朝貢了。
“你轉運司新設的這個市舶局不錯,想法新奇。”
“臣的設想是在沿海要港如廣州、杭州、交趾,設立市舶局,總管海路邦交外貿,向前來貿易的船舶征收進口關稅,對出海貿易的船只也征收一定的出口關稅,此外,還代表朝廷對一些入關的舶來品,進行采購和買,并管理商人向皇帝的貢品。”
這個市舶局其實就是后世的市舶司,眼下還沒有,但秦瑯覺得發展海上貿易是有前景的,而且唐朝此時也早有海上貿易,甚至在漢代起,這東南海上貿易其實就已經存在了。
南北朝時,廣州、交趾等港的出海貿易已經十分繁榮。
這么繁榮的海上貿易,朝廷當然得積極參與其中,不但要起監督管理的作用,還得深度參與進來。
比如對于不少外商帶來的商品,如胡椒、象牙等一些在大唐國內市場上很受歡迎的商品,完全就可以在港口采購,這樣無疑會便宜的多。另一方面,宮廷對于不少舶來品需求也大,直接采購,也比在京師采購胡商的貨更便宜。
直接由朝廷派人參與這些商品貿易活動,這是很有必要也很賺錢的。
更別說,進出口的關稅,若是征上來,也是很大的一筆錢。
比如宋代時市舶司關稅收入一年就一百多萬貫,而他們通過出賣舶物如香藥等的買賣,每年還能獲得幾十萬貫收入。
更何況,在秦瑯看來,朝廷設立市舶局,其實不僅僅是紙面上的這點稅錢這么簡單,設立了專門的海關衙門,那么對外貿易自然會興起,出口貿易新起,國內的工商業,以及航海、造船業等都會跟著興起的,這對于朝廷來說是大有益處的。
“只要朝廷引導得當,那么用不了多久,海上絲路也將興起,到時西北有絲綢之路直通西域,東南也將有海上絲綢之路,聯通藩國,海陸絲路并起,則大唐的東西都將刺激起來,工商興盛,則財政不憂。”
李世民還是頭次聽到海上絲綢之路這種提法,但細思之,似乎也很有道理。畢竟南朝之時,幾個偏安一隅的小朝廷,都發展過海上貿易,也獲利不小。
現在能給李世民帶來錢的臣子,都是好臣子,尤其是這種不剝削百姓,不會讓百姓怨他這個皇帝的弄錢方子,李世民更喜歡。
秦瑯說要開市舶局,要在要港設關征稅,李世民現在也沒有覺得什么不妥了。
至于稅率,秦瑯提出進出口都是二十稅一,也不管你船大船小,反正把你的貨物估值計稅,對于入關的舶來品,如果商品是在朝廷的采購目錄上的,則可以直接二十稅一的征貨抵稅,這些貨入朝廷的常平倉,運到其它地方去賣,或者是供給宮廷等。
總之,秦瑯對李世民描繪的前景是只要這市舶局穩了,那么一年百萬貫的關稅,再加上經營舶來商貨的收益也當有百萬貫,一年下來,能入兩百萬貫。
“什么時候能達到這個數字,要幾年?”
秦瑯沒想到李世民比他還急了,只能說,“三年,每年起碼能有三十萬貫收益,五年,五十萬貫,十年后,當有百萬貫,十五年后,每年便能至少入賬二百萬貫。”
除了關稅,重點在和買,就是比如香料等這些緊俏熱銷商品,市舶司直接在港口便買下一部份,然后再運到內地去賣,其實就是充當個經銷商,這種經銷商當然能賺錢。
“好。”
李世民有些嫌時間太長了,但終究還是沒多說什么。
秦瑯去見長孫無忌。
之前長孫要他寫份關于稅改的折子,給他這么長時間了,也沒見長孫無忌結果。眼看著都已經過完年許久了,秦瑯有些坐不住了。
畢竟他跟李世民吹過牛逼,說要在今年內完成人口普查,要括戶新增二百萬的,但現在還沒半點動靜,這怎么耽誤的起。
他可是記得歷史上有個跟皇帝吹牛逼,最后因為沒實現而被碎剮的老袁的。
見到長孫無忌,這位對秦瑯倒挺客氣,長孫家這次成了國公糖的重要經銷商,秦瑯把河南這塊的白糖經銷都給了他,這意味著,要在河南這塊地界上賣秦家的國公糖,都只能找長孫家批發,否則就算在別處買了糖,你也不能在那地界賣。
一家獨占了這么大一塊市場,長孫家當然十分滿意。
“年前給長孫公的那份計劃書?不知長孫公看過沒有?”
“看過了,我也與政事堂諸公商議過數次,但遲遲不能達到一致啊。”長孫無忌也有些無奈,這件事情在政事堂上遇到的阻力比想象中還要大的多。
他告訴秦瑯,這個稅法改革,對于官僚地主貴族世家們很不友好,所以現在朝堂上他們要反對。
“支持的有誰,反對者有誰?”秦瑯問。
“封仆射還有王參政、魏參政,另外我阿舅高侍中,以及韋參政等數人都持反對意見,支持者有房令公、杜侍中以及我,你阿爺每次都不表態。”
秦瑯想不到反對的人比支持的人多的多。
至于秦瓊不表態,也是為回避,畢竟這個計劃是秦瑯提的。
“馬上都要開春了,朝堂上還在這樣爭論不休,耽誤不起啊。”秦瑯也是無奈。雖說轉運司不隸屬于南衙,但重大決策制度,不經過政事堂宰相也是不可能的。
“這個事情啊,你也不能急,急也急不來。”長孫無忌道。
“請陛下出面表態如何?”
“政事堂態度兩面分化,陛下如何表態?”長孫無忌反問,李世民雖然是皇帝,但皇帝也無法做到一言堂的,政事堂態度無法統一,就意味著下面其實有更大的分歧,皇帝強行下令推行,必然遭至下面的反對,甚至是陰奉陽違,最后絕不會有好結果。
所以這種事情,必須得從上而下的先統一思想,然后才能行動。
李世民也只能在上層意見差不多達成時,才能表態。
秦瑯的新稅法,對于朝廷來說自然是有益的,甚至這是為大唐長治久安的良藥,畢竟均田制其實已經不行了,現在不改,這樣拖下去,暫時沒事,但不出百年必然導致大唐社稷的全面崩壞,到時想再來改,可就積重難返了。
只是這樣的好稅法,是建立在損害現在的利益集團的基礎上的,貴族官僚地主豪強們都是新稅法的受損者,因此誰會愿意通過呢?
長孫無忌和秦瑯、房玄齡、杜如晦等人愿意推動這個稅法改革,是因為看的長遠,出于國家利益考慮,但更多的人卻不會管這些,他們只知道,自己的奶酪動不得。
“長孫公,能否請你召集一次政事堂會議,然后讓我列席參與,我想親自向諸位相公們表述一下這次改革的必要性。”
“封德彝是左仆射,宰相之首,他現在的態度,就算你去了也沒什么用。我看,倒不如你請陛下開牓子召開廷議,擴大廷議規模,又有陛下坐鎮主持,到時才可能會有些效果。”
改革總是艱難的,但秦瑯敢提出稅法改革,是因為眼下是開國之初,李世民又是個極有魄力和威望的皇帝,這與那些皇朝中后期時來改革不一樣,那個時候皇帝的權威其實都是嚴重不足,朝廷更是積弊已深,積重難返。
想要改革,卻處處掣肘,比如王安石改革,比如王莽托古改制,他們很難改革成功便在于此。
但在國朝之初改革,卻沒有這些問題,最重要的還是皇帝的態度和決心,只要有皇帝肯推動,那么很多事情都會很好辦。
就比如北周宇文泰、隋朝楊堅,他們都曾經進行了全面的改革,效果也是非常好。而當楊廣開始改革時,卻要比他父親時阻力大的多。
李世民雖非開國之君,但他也是參與打江山的,且功名威望極高,再加之武力奪位,所以威望這塊沒問題,魄力這塊也沒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朝廷中樞還不能統一思想,達成一致。
“好吧,也只能請陛下出面了,若是諸公還是這態度,那我秦瑯也只能摞挑子不干,回鄉下養豬種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