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萬城里其實早就府庫空虛了。
梁師都為了奪回銀州,把統萬城府庫幾乎搬空了。
秦瑯到來,要遣散梁軍,要救濟百姓,安撫民心,其實也很棘手。
好在,關鍵時候,上陣父子兵。
秦瑯進入統萬城,整個夏州也幾乎是傳檄而定。
梁師都一死,梁氏家族帶頭請降,便再無其它人阻攔朔方軍民歸附大唐了。
當天,便有一隊輕騎出統萬城,往西馳往三百里外的鹽州五原。
鹽州五原,也是筑在長城下,距離統萬城不過三百里。
夏州朔方早就困頓,山窮水盡。
相反,三百里之隔的鹽州卻很富裕,以前這里其實也很窮,可自從秦瓊出鎮涼州,都督涼鹽諸州后,這里迅速變化起來,憑著青白鹽池之利,鹽州這不毛之地居然也富了起來。
大量鹽商前來,在此就地開荒建立商屯耕種糧食,而靈武邊市的興起,也帶動了鹽州的經濟。
秦瓊備戰備荒,鹽州五原城不但修葺加固,而且城中一座座鹽倉里,全是上好的青白鹽,另外糧倉里也早儲滿了鹽商們運來的糧食。
鹽州城里還有秦家崔家等建起的皮毛加工坊、奶肉加工廠等,這座昔日窮困的小城,如今光奴隸就有高達萬余在日夜勞作。
當秦瑯的輕騎用了兩天時間趕到鹽州時,靈州都督,靈武道行軍總管秦瓊正好也就在鹽州城中。
秦瑯讓段德操出兵時,也早去信秦瓊。
“朔方已下,梁師都已被斬首!”
大錘公子秦用告訴了義父秦瓊這一好消息。
“這么快?”
“三郎真的很厲害,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破銀州,斬師都,十分順利,進入朔方也是毫無阻礙,整個夏州都是傳檄而定,偽梁已滅!”說話時,秦用還是不由的很激動。
他做為鎮撫司官員,此次全力配合秦瑯,親自參與了整個平夏戰事。
輕松順利的讓他都有幾分難以相信。
“三郎現在朔方城嗎?”
“是的,現在夏州一切順利,但是缺錢少糧,三郎讓我向來義父請援!”
秦瓊哈哈大笑,“銀夏平定,我大唐終于一統天下了,錢糧布匹鹽茶我早就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起運朔方!”
天雖寒冷,路雖雪埋。
可為了支援銀夏,秦瓊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調動駱駝、馬匹,又征用了許多雪撬冰犁,滿載著錢糧布匹開始向朔方運輸。
秦用當天也去找了鹽州城里各大商行、商號們,帶來了翼國公的問候。
一封秦瑯的親筆書信,一封邀請信,邀請這些商會去朔方發財。
雖說朔方窮困,但爛般也有三鎊釘,何況還是建國稱帝十年的梁師都呢。
不說其它的,朔方統萬城宮殿,就還是不錯的,這在隋朝時也曾做過行宮的,梁師都又經營了十年。
秦瑯打算把這宮殿拆了,里面所有東西都可以打包賣掉,除此外,能賣的東西還很多。
秦瑯不需要留著那些,他需要的是糧食是布匹,是這些安撫百姓,救濟民生的東西,不需要那些什么金銀珠寶宮殿樓宇。
商人們都是逐利的。
秦瑯嫌棄的東西,他們卻是喜歡的。
于是乎,鹽州城的商人們個個都興奮起來,全都開始組織駝隊陀工伙計們,采購滿滿的糧食布匹,裝上鹽茶等開始向著三百里外的夏州城進發。
秦用又派了些人往靈州、涼州、涇州、蘭州等地去聯絡當地商人們,邀請他們也去朔方發財。
從五原往東一百六十里,可抵達無定河上游,眼下季節,河面冰封,倒也適合冰犁運輸。
秦瑯也開始組織朔方百姓以工代賑,安排他們打造冰犁,主動到鹽夏邊境的無定河上游來接貨,幫忙運輸。
朔方平定了,幾萬梁師都的兵馬,都刀槍入庫,解甲歸田了,但這些年梁師都只顧著打仗,維持自己的小朝廷,根本不顧百姓死活,也不發展民生經濟,而另一方面,大唐對朔方的封鎖,也讓銀夏這小地方更加困頓。
如今確實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對秦瑯來說,現在用不著擔心還會有什么梁師都的死忠份子反叛,現在最需要擔心的還是百姓的溫飽問題。
如果大唐收復了銀夏后,不能妥善的安撫這些饑民一樣的百姓,那么活不下去的人還是會為賊做匪的。
善后很重要。
秦瓊帶著大批的錢糧趕到朔方城,爺倆見面。
“你小子,怎么挑了這么個季節打仗,這天寒地凍的,錢糧運輸起來太麻煩了。”
“也只是剛好趕上了,一環扣一環,時機到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秦瑯跟秦瓊擁抱了一會,然后拉著老頭子的手進了夏州衙門。
秦瑯早就封鎖了梁師都宮城所在的西內城,他現在暫住在東內城的原隋朝朔方郡太守府中。
繳獲的偽梁違禁之物,比如龍袍啊玉璽啊等等自然是要封存送往長安的。
“我剛看你這里情況還好,沒有我預料中的壞!”秦瓊坐下道。
“主要是這次沒打硬仗,梁師都跑到銀州,被梁洛仁殺了,其部盡降,我把不少降兵民夫,都先暫安置在銀州,由延、綏接接濟。我來夏州,也沒帶多少兵,就帶了三千人來。”
秦瑯沒打仗,所以糧草消耗這塊其實不多。
尤其是他的兵都是帶的肉松炒面這些易攜干糧,都不需要額外的民夫轉運糧草。
要知道,戰爭中糧草消耗的大頭,其實不是軍隊,而是那些負責后勤輜重的民夫和牲畜。
從全局角度來說,雖然這次秦瑯下的這盤棋確實太大了,但事實上都是以小博大,總共也沒出什么兵,更沒打什么硬仗。
河東代北的云朔二州,也是利用突厥秦諫臣游說苑孝政,說服他發動兵變,迫使苑君璋率部降唐。
朔方銀夏二州也是這個套路,利用鎮撫司聯絡上了梁洛仁和李正寶這一批早就對梁師都死心絕望的將領,發動的是內部兵變。
出兵少,自然消耗就少。
正常情況下,哪怕是出兵萬余,要一州州打下這些城來,也極不容易的。
但現在,短短個把月時間,秦瑯就已經等于是滅了兩大割據勢力,奪了四州之地,還恢復了豐、勝二州。
前前后后,都沒打過一場硬仗,出兵沒過萬人。
梁師都從起兵到敗亡,前后十二年,當了十年皇帝,可也怕是沒想過最后會是這種敗亡結局。
“你啊,先前來信總是提醒我不要行險,結果你卻這般冒險!”秦瓊搖頭嘆道。
秦瑯這次行事,確實還是比較冒險激進的,可結果如此,他也不好多說什么。
“都是連鎖反應,或者說這全是人心所向,輕輕一推就能推倒,我站在邊上實在忍不住啊!”秦瑯只能如此解釋。
秦瓊坐在暖炕上,翻看著秦瑯遞上的數據,只看了幾眼,然后就合上了。
“這些東西我用不著看,我知道現在銀夏情況很不好,十數萬百姓都餓著肚子,如今終于盼來了朝廷,我們不能袖手不管,一定得安撫好這些百姓,還有那些山里、戈壁灘上的雜胡部落們,也得安置好他們,否則剛收復的銀夏,依然還不能安定。”
秦瑯當然明白這個。
對于百姓來說,其實誰當皇帝他們管不著,只要誰能讓他們日子稍好過一點,別說溫飽,就是勉強能活下去,他們多數人就不會造反的。
“阿爺,我把這些交給你,是因為阿爺你是靈州都督,都督靈鹽夏銀諸州軍事,而我現在是燕然副都護,都護豐勝云朔諸州,統領諸蕃。這銀夏二州,是阿爺你的地盤,我現在要移交給你。”
秦瓊愣了下。
“可你也還是河套安撫使,關中嶺北長城以北,皆隸屬河套,銀夏也在你安撫之內。這朔方是你收復的,善后也還是交給你來主持的好。”
秦瓊倒不是推卸責任,而只是想讓兒子得到他應得的功勞。
平滅銀夏是一個大功,滅國之功。
秦瓊已經是宰相,并不想爭兒子這個功勞。
這也正是之前秦瑯跟他在信中提出平夏計劃后,秦瓊主張讓兒子秦瑯親自出面主持的原因。
他一個使相,位極人臣了,用不著再爭這個軍功,而秦瑯卻恰是缺少軍功,人也年輕,這功勞給他更合適。
當然,秦瓊也相信,秦瑯這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干了這么一樁大事后,估計河套已經留不住他了。
本來秦瑯只是皇帝派來暫時接替郁射設,安撫歸降突厥部落,并趁機往豐州插釘子恢復勢力的,可誰能想到寒冬臘月的,秦瑯還有本事搞出這么多事情來,還偏偏搞的這么戰績驚人,甚至是驚天動地呢。
設三受降城置三軍,把豐勝實際控制到手,又策劃收復了代北云朔之地,轉眼間又把朔方銀夏二州給平了,最后一個反王也滅掉了。
這番動作讓人眼花繚亂,可以說就算朝中有人有心想要搶功,都來不及出手。
在各方驚嘆之時,秦瑯已經打完收功了。
誰也沒能來的及,搶到秦瑯半分功勞。
這份功勞他獨一份,別人羨慕妒忌也沒辦法,太快了,來不及反應。但接下來,肯定還是有人想要來搶點湯喝的。
就算是秦瓊自己,他估計也可能會被調回長安了。
總不能讓長城以外,從靈武到代北,盡皆是他們的爺倆鎮守吧,就算是圣明如當今天子,估計也要好好思慮一下了。
調整勢在必行。
但秦瓊還是希望在長安來人到來之前,秦瑯能把善后工作作好一點,這樣功績就更耀眼一些。
“我聽說頡利出兵南下了?”秦瓊又問。
“虛張聲勢的小打小鬧而已,頡利派了幾支人馬出來,想要嚇嚇我,可我也不是嚇大的,那邊早就安排好了,頡利的人沒占到半點便宜,所以現在又都灰溜溜的撤回去了,如今頡利正派人往長安,要告我狀呢!”秦瑯不以為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