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樣,晚餐一大家子聚齊用餐。
“又是海鮮啊。”
玉簫看著清蒸東星斑很是歡喜的道,而魚玄機則更喜歡白灼大蝦覺得鮮嫩可口,芙蓉粉絲扇貝則是楊氏的最愛。
幾位胡人妾侍也喜歡海鮮,鮑魚海參墨魚,弄一鍋佛跳墻那可是即美味又滋補的。
秦瑯一身輕便舒適的長衫,看著一大家子圍在一起,非常有滿足感,很難得的溫馨場面,這些年東奔西走,倒是長年不在京城,兒女漸多,可他卻沒時間陪他們。
幾個小家伙吃相很斯文禮貌,不過看的出來他們都很喜歡海鮮。
“三郎在嶺南幾年,這海鮮的烹飪水平,卻是比長安大海鮮酒樓里的都要厲害呢。”
“阿爺真厲害。”
秦瑯如今有六子五女,除了林邑女王那邊姓范的老六范佑,其余的十個孩子如今都接到嶺南來了,另外他還有九個義子,老大存孝原本已經是羽林宮畢業進入玄武門屯營為千騎軍官了,這次也主動要求隨秦瑯南下。
老二存義在國子監讀書,也要求南下,其它幾個義子便也都一起南來,再加上在廣州黃浦書院里讀書的存恩,九義子倒是都來了。
阿儂的兒子存忠和阿姹的兒子存賢,也都來了,這兩人也是認秦瑯為父,不過因為其母的關系,這兩義子倒與其它九義子不同。
雖說大家族里,嫡庶都有別,親假更不同,但在嶺南,秦瑯還是對諸子女都很好的,就是義子那也是視同已出,晚餐的時候,一家人聚一起用餐,也不分是嫡的庶的,親的假的。
老大存孝如今已經二十剛出頭,正是青春,他身上有幾分他那不知名的突厥父親的血統遺傳,使他高大魁梧,看起來確實有幾分蠻荒氣息。他騎射了得,可在馬上空手奪槊,也可百步穿楊,在羽林宮時,甚至還是皇帝颯露紫馬球隊的明星球員。
秦瑯親傳的金锏,更是近戰無敵。
在羽林宮時,就得到李世民欽賜萬人敵稱號。在長安天子親從,前途正好,卻非要來嶺南,如今為經略使衙內指揮使,統領牙兵衛隊。
“存孝來廣州還習慣嗎,牙兵那邊理順沒?”秦瑯問坐在餐桌邊不吭聲的存孝,他每天來這邊用晚餐,但卻很少說話,有問就答,不問不說,與諸位義父的妾侍們更是保持著很遠的距離。
“回義父的話,廣州挺好的,風和日麗氣侯宜人,衙內軍目前還在整訓當中,進度不錯。”
經略使府衙內軍是秦瑯準備打造的一支機動兵馬,能夠應急處突,如一把利劍般鋒利。
他從各鎮中抽調精銳之兵,組建起三千人的經略使衙內軍,其中一千二騎兵,一千八步兵。騎兵中有二百具裝甲騎,五百槍輕騎,五百弓騎兵。一千八百步兵中,也編了三百陌刀兵,五百鐵甲長弓手,五百步槊手,另外五百弩手,這一千八百步兵還都騎馬機動,也能算的上是龍騎兵。
這支從嶺南諸軍中抽調精銳組成的衙內軍,交給存孝來統領,他能想到,肯定會有一些人不服氣的,畢竟秦存孝還這么年輕,多數人都會認為他只是衛國公的義子才做這衙內的。
他們并不知道存孝這些年的勤奮刻苦,不知道他的努力,想當然爾。秦瑯也沒有去替存孝解釋什么,他相信這對存孝來說應當不是什么大的障礙,這也是對他的一個考驗。
這是存孝頭一次離開長安天子禁軍,來到下面擔任軍事主官,這還是一支新建的軍隊,要不然面臨的問題還會更多。
如果存孝連這么點小考驗都經受不住,那說明他還不夠成熟。
所以他把存孝往衙內軍一扔,就不再過問了,任他自己面對那三千精銳之眾。
存孝看似云淡風輕的話,讓秦瑯明白估計過程不怎么順利,但既然這個年輕人也沒有向秦瑯訴苦求援,說明他還能控制住局面。
“好,衙內軍我可就交給你了,要加快進度,衙內軍的待遇可是非常好的,他們也是自各軍中抽調來的精銳,所以我希望他們能夠是一支利劍,而不是一群養尊處優的老爺兵。來廣州不是享福的,而是充當刀尖的。”
“你要是有什么物資裝備上的困難和需求,就直接跟我說,我替你解決。至于其它的,就靠你自己了。”
“兒子暫時沒有什么困難,一切挺好的。”
“那些兵都服你嗎?”
“開始有些人不服,不過兒子在校場設下擂臺,親自當擂主接受了三天挑戰,刀槍騎射任他們挑戰!”
“你都贏了?”
“僥幸!”
秦瑯點了點頭,“這也不失一個辦法,不過也只能證明你能勇猛,但做為衙內指揮使,一軍之主將,光能打是不行的。”
“所以兒子又讓那些還心有不服者,自己挑選人馬,我把三千衙軍分為兩隊,我與他們各統一軍,展開實戰演練,打了個七天七夜,兒子也將他們擊敗了七次,所以自那以后,不服的聲音小了,那些刺頭也都服氣了不少。”
秦瑯哈哈一笑,能想的到這其中的過程只怕并不輕松,不過秦存孝居然能夠守擂三天,屢戰不敗,又能實戰演練七天,七戰七勝,這倒是很出乎他的意料了,這小子看來在羽林宮和屯營禁軍里沒白呆啊,確實有點真東西。
“厲害!”
存孝卻道,“一個好漢三個幫,兒子也沒那樣的本事,也是諸位兄弟們的幫助,還有之前從羽林軍帶來的那些同學們一起努力的結果。”
存孝申請南調時,也是鼓動了一些屯營里的羽林宮同學,說到嶺南去更有機會建功立業,比長安更能磨練,于是還真就鼓動了一批同學隨他一起申請南調。
這批同學有十幾個,加上存義等義兄弟,還有裴行儉、羅通等幾個一起長大,但名義上是他們叔父的伙伴,他們到了廣州后,都一起進了衙內軍,正是靠著這個小團體,存孝才能夠這么快的在衙內軍里站住腳,便立起了威。
他那實戰演練和打擂臺的辦法,也是出自裴行儉的,大家群策群力,屢戰屢勝,打的那些來自嶺南十二軍鎮的精兵悍校們都服氣了。
那些人終究是各鎮抽調來的,臨時拼湊起一支隊伍,可論默契方面哪有存孝他們強呢。
況且他們在羽林宮時,實戰演練那是家常便飯,而且都是由皇帝、李靖、秦瓊、尉遲恭、秦瑯、柴紹、李道宗、薛萬徹、劉弘基等一眾名帥猛將當老師教官指點的。
這紙上談兵,排兵布陣、沙盤推演的本事,絕對是極強的。
“看到你們順利我也就放心了,不過你們也不要驕傲,那些人雖然演練不是你們對手,可這些人那都是在刀槍箭雨里走過來的,全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悍勇之士,你們雖然學了許多兵書戰策,會沙盤推演,地圖作業,但是論起真正的臨陣實戰,可能還差的遠,要多向他們學習,你們同學兄弟們能夠抱團這是好事,但也不要只顧著自己的小團體,要主動的融入到大家當中,衙內軍建起,就都是同袍兄弟,而不是再分什么長安派、嶺南幫之類的,明白吧?”
“多謝義父教導。”
阿姹笑道,“三郎要不讓存賢也進衙內軍鍛煉,存賢的騎射本事可也不錯的。”
秦存賢坐在那里沒坑聲,他在這個大家庭的聚餐場合中總是有些不自然,除了母親,他也就跟同是蠻族出身的存恩關系較親近。
秦瑯看了眼這個爨氏少年。
“我聽說存賢很喜歡黃浦書院,也喜歡讀書,甚至近來還做出了幾首小詩,很是不錯呢,既然孩子喜歡文,那就讓他專心習文好了,何必強求。”
秦存賢對秦瑯投來感激的神色,這個少年隨母離開家鄉,來到廣州,認了一個陌生人做父親,處于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之中,對于年少的他來說,確實不容易。
他現在甚至都已經開始反感厭惡起他的母親阿姹來,他寧愿天天呆在黃浦書院里,唯有書本功課,才能讓他暫時排解內心的孤獨寂寞。
相比起秦瑯那些親生的兒女們還一個個年幼而天真浪漫,這些義子們如今卻都已經懂事成熟了,他們也知道自己不是衛國公府的真正公子,所以都在很努力的拼搏奮斗。
他們都有一種危機感,緊迫感,秦瑯對他們很好,給他們創造了很好的條件,但他們也知道自己終究不是真正的秦家人,自己沒有資格不努力,必須得更加的努力,才能配的上衛國公對他們的好,他們將來必須有出息,這樣才能回報衛公,去守護衛國公府。
義子們一個個長大了,尤其是這幾年的長期不生活在一起,甚至讓他們有些生疏起來。
秦瑯如今帶他們來到嶺南,不管大家平時多忙,都要求他們最好能夠第天晚上回來居住,一起吃一頓晚餐,起碼能聊上幾句家常,或詢問一下工作等。
他試圖以此來加強一些與這些漸長大的義子們的關系,給予他們更多的一點家般的感覺。
他并不希望自己的這些義子,最后跟那些豪門大族一樣,義子其實只是部曲家將。
想比起諸義子們,他自己的親生兒女們,現在倒還不用擔心這些,這些孩子們還小,最大的秦俊也不過十歲,跟著母親們生活在一起,就算也經常見不到父親,得不到陪伴,但也并沒有什么問題。
海鮮很不錯,秦瑯的烹飪技術也確實很好。
一大家子吃的都很高興,連存孝他們幾兄弟也都對義父的廚藝大加贊賞。
玉簫幾個也不由的說有空一定要跟秦瑯好好學習下海鮮的烹飪之法。
看著晚餐結束,一大家子有說有笑的互相告別,然后各自離去,秦瑯坐在那里卻沒走,看著剩下的杯碗盤碟,不禁心生幾分感嘆。
維持這一家和氣還真不容易,只是不知道等長樂這個公主大婦過門后,這個家庭如今的溫馨氣氛會不會打破呢?
一想起長樂,又不由的想到承乾,最近這位太子在作死的路上可是在使勁的折騰,剃度僧道出家,重建佛寺道觀,雕板印刷佛經,甚至他還把從東瀛回來的玄奘法師親自接見,然后同意了法師去西方天竺取經的請求。
不僅親自寫了太子令讓沿途州縣關卡放行,還讓他們一路款待照顧,又是贈金三千兩為盤纏,又是派出士兵護衛隨同,甚至還直接在長安城中下令修建一座宏大的寺院,從天下各地招募那些通曉梵文經書的高僧、士子等到京城來,開始翻譯佛經,并為將來玄奘取經回來翻譯經書做好準備。
承乾還在長安搞迎接佛骨舍利的盛大活動,親自去佛寺迎娶舍利,然后帶頭捐獻供奉·······
搞的現在長安興起了一股崇佛熱,和尚們沉寂幾年后,又全都神氣起來,長安城中數年不見佛寺僧侶,如今又興起了佛寺,和尚們又開始成群結隊的出現在了長安。
一次又一次的下令剃度,剃度的僧道數量已經多達萬人,多數都是原來被朝廷敕令還俗的和尚道士們,許多人都是沒通過朝廷設置的考試,拿不到度牒后被勒令還俗的,甚至不少人還配了尼姑女冠成婚生子的,結果現在承乾又讓他們重新剃度,并直接頒給他們度牒,又是給他們復建寺觀,賜給田地等等。
這熱熱鬧鬧的行為,都稱之為是為皇后祈福。
但秦瑯看到的卻是烏煙障氣,尤其是在與皇帝推行的國策背道而行,這種行為還越鬧越過份,完全沒有適可而止的樣子。
秦瑯不知道李世民還能容忍多久。
今日,他還收到了長安傳來的太子令,承乾讓秦瑯在嶺南也度人入道,要求剃度至少三千人,此外還要求他起碼恢復一百所寺觀,還讓他從嶺南找一百位高僧、大道送去長安。
看完后,秦瑯就直接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難道長安城里那些諸公,就沒有一個好好勸一勸那位皇太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