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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瑯笑著提了一個字。
相比起炎、佶、儇、旦、禎這些字,明顯字相對更偏僻一些,但字義挺好,且與皇帝原名承乾有關聯。
這個字一出,褚遂良也知道自己的佶字落了下風。
崔敦禮更是立馬大聲贊賞,認為這個字最好,當就用此字。
幾件事情很快議定,沒起什么波瀾。
秦瑯召來中書舍人,直接在堂上草擬,進來的是李義府,今天輪到他當值。對他點了點頭,這位這幾年官路通暢,但也是靠秦瑯馬周許敬宗的關照,當初在蜀中也只是個寒門士子,在秦瓊幕府為幕僚,得秦瓊舉薦走了秦瑯的門路,才能此后一帆風順。
否則以他的家世,就算有才,可沒有人提攜,此時估計還只是八品九的小吏,長安洛陽兩京,有才的年輕人太多了,可有才卻沒依靠是很難上去的。就如元載,寒門書生,好不容易通過科舉,可也一直只是九品小官。
后來是娶了出身太原王氏,打小被玄宗養在宮中為義子的名將王忠嗣的女兒,這才有了出頭的機會。
否則就算元載前期為了上位,投機鉆營,把本姓景改成了元姓,可一樣沒用。
自打娶了王氏后,元載的人生就跟開了掛一樣,一路平步青云,此后拜宰相,甚至成了專權十五年的權臣,最后被抄滅時,還因家里囤了八百石胡椒而震驚天子。
李義府很有才能,雖然也很會走門路,但看他就站在堂上,左手執卷,右手執筆。
秦瑯把會議結果總結口述,李義府便能筆走龍神一氣呵氣寫完。
“秦相請過目斧正!”
秦瑯笑著道,“李舍人的才能聽說連圣人也十分贊嘆的,我就不用看了,你給許相看一下吧。”
他雖是兼檢校中書令,但畢竟許敬宗才是李義府的頂頭上司。
許敬宗笑呵呵的看過,提筆改動了兩次,然后還是遞給秦瑯,秦瑯笑著看過,卻是一字沒改。
中書侍郎、東閣大學士、刑部尚書張行成在一邊看著李義府這個屬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七,三七。
三七過后又四天,乾陽殿上掛簾,國喪暫停。
因為皇帝已經服完二十七天喪,要舉行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對于新皇非常重要,雖然已經靈前即位過,但一天沒正式舉行大典,就一天還不算真正繼承了這大唐江山。
除了重新進封為濮王的李泰外,幾乎所有在外的宗室親王、郡王都已經趕回京來。
地方各道州也都派出了龐大的朝集使團入京,恭賀新皇登基。
上次靈前即位的時候,時間匆匆,連皇帝的冠冕都沒來的及準備,好在當時是靈前即位,按傳統慣例,不需要冠冕,當時承乾還得披頭散發以示哀痛。
但是登基大典,是必須得全套冠冕的,而且不止一套,整個大典儀式上,皇帝得更換好幾套禮服,除登基時最正式的十二毓的冕冠外,在其它各個場合還得更換成另幾種禮服。
類似于后世新娘子結婚時一樣,婚禮時穿婚紗,敬酒時穿繡禾····
已經正式更名為李的新皇,在試冕冠,時間倉促,從先皇駕崩到新皇即位,總共才二十七天時間,宮中需要為承乾趕制出數套袍服。
好在殿內省有諸局,其中有專門制作龍袍的頂級工匠,另外少府監下也有織造局等,技術雄厚,人才眾多。
這些天,各部門通力合作,總算是趕出來了,不僅把皇帝登基需要的各套禮服都做出來了,甚至還都多做了一套預備。
“太師覺得如何?”
“臣仿佛看到了先皇,圣人穿上這冕冠,真如先皇降臨。”
“真龍天子也。”
李聽了這通馬屁,也不覺得十分受用,看著那面巨大的銀鏡中的自己,李甚至都有些迷失了。
那兩道英武的眉毛,甚至是刻意蓄起的胡須,使的他真的跟年輕時的先皇太像了,幾乎如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
若不是他走路時,腿依然會有些瘸,真的毫無區別。
“老師今天也非常精神!”
秦瑯今天紫袍玉帶,身上佩上了承乾特賜的那條十三環于闐玉帶。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舉國同慶。”
“圣人在天下看到這一幕,估計也會非常欣慰的。”
承乾微微一笑,心中卻在想,圣人臨終前,只怕都還十分后悔當初沒廢掉自己,另立李泰為太子吧。只是最后時刻,他已經沒有的選擇了。
想到在泰山上自己苦苦跪求先皇的樣子,他對于秦瑯其實還是心懷些感激的,關鍵的時候,秦瑯依然還是非常支持自己的。
貞觀以來,數次關鍵危急時刻,都是他力保了自己。
“老師,禁軍侍衛一事,都安排好了吧?”
李世民臨終前,把禁軍交給了秦瑯統領,承乾也十分信任,轉眼快一個月過去了,也沒出過半點騷亂。
“一切安好,如今北門有程咬金統領左右屯營禁衛,十分忠心可靠。城外東西郊的南衙兵馬,和外城的金吾衛等,也都由吳黑闥等忠心大將們統領。”
“那朕就放心了。”
雖然師生兩個曾經有過一些隔閡矛盾,甚至現在也未真正和解過,但眼下時刻,兩人依然還是能夠放下那些,秦瑯這方面表現尤其不錯,李還是非常信任秦瑯在大是大非上的擔當的。
“圣人,吉時已到!該動身了。”內侍前來稟報。
秦瑯叉手,“臣先去準備了。”
雖說皇帝突然駕崩于泰山行宮,如今的登基典禮是在國喪期間匆匆辦理,但政事堂宰相班子畢竟是先皇留下的,辦事能力還是非常強的。
時間短,也沒有影響半分,各方面都準備妥當。
這一天。
新皇登基大典,數千的貴族官員們觀禮見證,甚至有許多在京和四邊的蠻夷們都快馬趕來參與了這一盛事。
一個時代落幕了。
天可汗駕崩,那些蠻夷酋長們也都忐忑不安,不知道該松口氣,還是該擔憂。他們急切的趕來洛陽朝見新天子,就是試圖能探尋到一點情況。
跪滿一地的蠻夷酋長們,看著那高高在上的新天子,所有人都跟剛才的秦瑯一樣,有些恍惚的感覺,似乎那位天可汗根本不曾離開,此時又站在了那上面,就跟曾經無數次正旦大朝時一樣。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瑯帶頭山呼。
百官山呼。
這一刻,山呼萬歲之聲甚至傳到了宮外,無數的宿衛禁軍將士也跟著面北跪下山呼。
繼而滿城百姓商人們,也都跪地向北山呼。
大唐,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
雖然要到明年正月一日起才改元開元元年,現在仍然還是貞觀二十一年,但這個天下,無疑已經有了不同。
“諸愛卿,平身!”
新皇肩挑日月,背負山河,十二珠毓垂于面前。
但天子的目光依然炯炯有神。
二十一年的太子啊。
多少日夜的惶恐不安,最終還是登上了這丹墀之上,坐在上了這御榻。
這是他的時代。
這一天,熱鬧非凡,皇帝忙碌卻又興奮。
全部流程走完,天都黑了,但夜晚還是有活動,宮廷賜宴。
宮宴上,盡是三品以上紫袍大臣,以及一些重要的宗室親王和藩邦國主等。
雖說國喪期間,不宜宴飲,宮宴上也只是以茶代酒,也無歌舞音樂,但按慣例總還是要坐一坐聊一聊。
秦瑯無疑是這個宴會上引人注目的主角之一,做為首輔,眾人都對這位太師十分恭敬,走到哪都有人行禮打招呼。
甚至連國舅長孫無忌都比不過,風頭一時無倆。
等到宴會開始,皇帝也特意向秦瑯舉杯,十分感激秦瑯,謝他曾經對他的教導,謝他多年來的照顧庇護,謝他在這關鍵時刻,為他打理朝政等等。
“朕以茶代酒,敬太師!”
秦瑯飲下一杯茶,然后出人意料的在殿中請辭。
“朝中離不開太師!”皇帝斷然拒絕。
秦瑯于是再請辭去檢校中書令、知中書省事、洛陽宮守、檢校北門左右屯營等職,理由是分身乏術,顧不過來這些差事,不能尸位素餐,又以許敬宗以任中書令、褚遂良為侍中為由,說中書、門下二省已滿員,且他們都做的很好。
再三請辭后,皇帝沉吟良久。
“那朕拜太師尚書令如何?”
秦瑯自然不可能接受尚書令之職,畢竟貞觀初,空置尚書令一職時,其中一個理由就是尚書令權過重,而李世民曾經擔任過此次,所以空置。
左右仆射都在貞觀朝因權力過重,而被一再削權,秦瑯怎么可能去做尚書令呢。更何況,于他而言,其實并不愿意在朝中呆太久,他更惦記著自己的呂宋。
現在也只是留下來幫新皇過渡朝政而已,他深知皇帝的性子,時間久了兩人早晚還得起沖突,不如眼不見為凈。
長孫無忌見狀,也上來請辭檢校侍中、知門下省事。
宴會上,眾人人側目,似乎都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沉默。
崔敦禮、許敬宗等宰相見狀,最后也都一個個站起來,向皇帝請辭兼任的尚書等職。
之前一眾宰相,各有兼職,如秦瑯長孫無忌等兼中書令、侍中等職,還兼知一省事務,而崔敦禮、許敬宗等仆射、中書令,也都還兼一部尚書等。這樣的任務,本意也是李世民臨終前的特殊安排,為避免到時朝局動蕩,所以給這幾位宰相更大的權力,以便中樞能夠完全掌握朝堂各部衙,為新皇繼位保駕護航。
而現在,新皇既然已經登基,秦瑯也就懶得再要這些兼職了,自己辭去,總比讓新皇總是心里忌憚惦記要強百倍。
其它宰相們開始還沒想到這些,或者說沒打算現在辭,但秦瑯帶頭,大家也只能跟著請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