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重復一千遍就是真理。
秦瑯倒沒說謊話,他是真要離開洛陽了,比原計劃的還要提早了許多。雖然今天在朝堂上皇帝沒有接受秦瑯的辭相,但對秦瑯來說,他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不是皇帝接不接受的事情了。
而且他早已經看透,雖然皇帝表現出離不開他的態度,但內心里其實也還是有一絲興奮的吧。皇帝現在是需要秦瑯,但以后這種需要會越來越低,甚至漸漸被掌權的渴望所取代,慢慢的就會變成迫切希望秦瑯離開,變成對他的厭惡了。
“三郎何必急著離開呢?就算王德儉這些渾蛋發瘋,可三郎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
“其實我留與走,并沒有什么區別。”
他說的是實話。
秦瑯又不想謀朝篡位,他只是想既保證大唐的穩定,又保護呂宋和秦家的現有利益罷了,那么如今的局面,確實已經符合他了。
就算秦瑯現在走了,但朝堂上有來濟兄弟有裴行儉有賈潤甫、崔敦禮等一干自己人當政,秦家的利益便有了保證。
許敬宗很意外,以前秦瑯也經常說不會久留洛陽,但他覺得那不過是一句謊言而已,除非不得已,誰愿意離開?
“三郎行事,真是讓人佩服。”好半天,許敬宗也只不過說出了這么一句話來。
“呵呵。”秦瑯笑笑,“許公,等到呂宋后,我想請你來幫我一起建立呂宋舊金山大學,如何?我親自當校長,你來當副校長,再拉上李義府來當教導主任?”
許敬宗哈哈一笑,“只要三郎不嫌棄我年老,我倒是愿意的。舊金山大學,會是所怎么樣的學校?”
“不是如今地方上的那種一般書院,也不會是白鹿技校這樣的工讀學校,與洛陽學城的這些學校大差不差,但也會有細微的不同吧。”秦瑯說道。
呂宋的教育還是很舍得投入本錢的,每年都要拔下大筆教育專屬經費,推廣普及六年小學義務教育,有教無類,連那些歸附的島蕃子弟也納入教育范圍,甚至特別拔款搞寄宿制,食宿全包,學費全免。
為的就是能夠加速呂宋的發展,同時通過教育,漢化呂宋土著年輕一代。
經過二十多年的教育,如今呂宋的小學義務教育還算推廣的不錯,錢源源不斷的砸下去,縣鄉里村一級級的普及,基本上如今已經實現了每個鄉里都有了小學校。
對島蕃的漢化教育,也顯出效果,如今呂宋那些一二十歲的年輕土著,身上甚至好多都已經看不出什么蠻子味道了。
他們從五六歲開始入學,接受寄宿制教學。
分配到學校附近的漢人家庭中寄宿生活,與漢人吃住一起,按慣例還得認寄宿家族的男女主人為義父義母,稱他們的孩子為義兄弟姐妹,一起生活。
呂宋會給每個收寄宿學生的家庭一筆補貼,定期派人檢查等。
土著孩子要在寄宿家庭生活六年,六年小學讀完后,其中學業優秀的會升學到縣里去讀中學,學業差的,則會被呂宋官方優秀挑選一批相對聰明一些的做為學徒,送到工坊里先做兩年學徒,再送到專門的技校委培兩到三年,再回去工作。
至于剩下的蠻子小學畢業生,則會有其它的民間商鋪工坊等招一些去做學徒伙計等,剩下的一般只有極少部份,這些人最后回到家中。
能升入中學的,呂宋官方會提供助學貸款,所有學費、生活費用等都由這支貸款支出,等到他們中學畢業后,工作后償還貸款。中學分為初中和高中,如果能考上高中的,自然還會有更多的貸款甚至是助學金,將來高中畢業就算考不上大學,工作方面肯定也不用擔心的。
就算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如果接受分配,也是不用擔心將來助學貸款還不上的,甚至如果加入呂宋海外的殖民地工作,比如擔任護衛,或是在船上做護衛等,成為呂宋預備役,助學貸款甚至還能減免甚至是免除的。
一個土著的孩子,五六歲進入鄉里小學校接受漢文化教育,寄宿在漢人家庭中,一年也就能回家一兩次而已,那么待他讀完小學時已經十一二歲了,這時的土著少年,身上已經沒多少土著的味道。
接下來不管是去讀中學,還是去做學徒,他們會進一步被漢化,等他們成年時,這時跟他們的部落,跟他們的父母家族,會有很大的文化差異。
雖然許多蠻子們聲稱呂宋王在偷他們的孩子,但對于秦瑯來說,這是一項呂宋國策,不可更改。
因為呂宋漢移民只有百多萬,蠻夷土著和異族奴隸卻有近五百萬之巨,對呂宋來說,這是一個很大的隱患,在漢移民數量不足的情況下,只能通過這種殖民教育來漢化蠻夷下一代。
起碼,這些漢代后的蠻夷們,除了長相上還有些明顯不同,其它方面已經很接受漢人,說話和思考方式,甚至價值觀也都一樣了。
一邊是不斷的招收土人孩子進學,甚至嚴格規定了適齡的男孩必須接受六年小學義務教育,強制寄宿學習,所有孩子們上學后,都會取漢名字,放棄原來的蠻夷名字等,衣冠發式,也會完全按照漢式的。
甚至他們會成為寄宿家庭中的一個新成員。
另一邊,則是鼓勵漢移民納土著女子為妾。
不管是送男孩子去讀書,還是把女兒給漢人做妾,呂宋都有政策支持,比如孩子送去讀書,能夠適當的得到一筆補貼,雖不多,但也是有的,可如果不送,就會有一筆很重的罰款。
女孩子嫁給漢人為妾,同樣有補貼。
這就好比如果信奉儒家,學習漢話有好處是一樣的,如果土人還信仰他們自己的信仰,不管你是信神佛也好,還是信教也罷,都得繳納一筆十一稅,如果你信朝廷尊奉的儒家,就不用繳這額外的十一稅。
在正常的稅賦外,這筆額外的十一稅,對于任何人來說,都不是小數字。所以不管過去信什么,在這筆稅賦壓力下,呂宋土著們都積極的改信。
虛無飄渺的信仰,總不及實實在在的什一稅來的直接的。
就如大食東征西討,迅速擴張后,在新征服之地推廣他們的新月教一樣,同樣也是用這招,你信其它的隨你意,但得繳十一稅,你如果改信新月教,可以不用繳。
據說到現在為止,大食人其實都不是很積極的推廣他們的新月教,因為他們視這個為一種特權,如果所有新被征服者都改信了,他們就少了很大一筆稅收,甚至地位上也就一致了,沒有了優越感。
就如同四大哈里發時代早期,新月教眾都是只能遷到阿拉伯半島上生活,并不能定居在其它地方一樣,新月教眾屬于一個頂級的上流圈子。
“呂宋大學,我已經很期待了。”許敬宗能猜測出秦瑯要在呂宋搞大學的意圖,畢竟地方上多是建書院,大學這個名字可不一般的,大學、太學、國子監,本質上都屬于王朝的最高學府。
地方上的學校,是沒有這個資格稱大學啊太學啊國子監的。
可秦瑯要建的不是舊金山書院而是呂宋舊金山大學,這都有逾越味道的大學,肯定圖謀很遠。
呂宋建立三十年,屬于大唐的海外領,所以一直以來也是在大唐的教育系統之內的,比如呂宋設立州縣后,也有了官學,州有州學,縣有縣學,鄉有社學。
甚至大唐的科舉制度,呂宋也是一個學區。
呂宋的學子通過縣試成為生員、秀才,甚至呂宋本身還是一個特設的學區,考舉人都不用去中原大陸,直接在舊金山考。
呂宋有專門的舉人名額。
通過呂宋鄉試獲得舉人名額后,然后所有舉人再參加一次科試,也就是會試資格考試后,從歷屆舉人中選出規定名額的考生后,就可以赴洛陽參加三年一次的進士考試了。
這個制度,對呂宋的文化教育上來說,確實是有好處的,但也不全是好處,他也有壞處。
壞處就是呂宋畢竟是海外,朝廷通過科舉考試,正源源不斷的從呂宋抽走那些優秀的年輕士子們。
這些呂宋的優秀年輕士子通過科舉,在洛陽考中進士后,便會進入朝廷的官場,通過吏部銓選,候選授官,分赴中原各地任職。
而呂宋偏偏因為是秦瑯的外世封領地,朝廷并不派官任吏,呂宋官吏都是由秦家自己征辟授封,這就導致,那些從呂宋考出去的進士,很少有再回來的。
甚至那些呂宋的舉人們,往往也跑到洛陽去讀書游學,或者考不上進士,也跑到中原去做幕僚或者是做吏員了。
這種現象,是秦瑯很不滿意的。
呂宋自己辛苦培養出一點優質人才,全被吸走了,這呂宋將來怎么發展?
呂宋自己每年還得跑到洛陽、廣州、交州等地,花大價錢去招聘人才,往往條件給的高,錢花的多,招回來的還并不是最優秀的那些。
所以秦瑯打算自己建高等學府,甚至按呂宋的需求,打造新型的高等院校,培養所需的專業人才,而不是讓呂宋淪為大唐國子監的預科班,或是科舉的舉人池。
以后呂宋舊金山大學畢業的優秀學生,直接就輸送分配到呂宋各級官府等。秦瑯打算走一條跟朝廷不同的教育路線,通過各級學校,為呂宋培養自己所需的人才。而不是去學習朝廷科舉考試需要的那些什么儒家九經之類的學問。
這樣一來,以后朝廷想通過科舉從呂宋吸人,都吸不走,因為學的根本不是一套東西。
許敬宗一眼看穿,卻又很爽快的答應了去做副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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