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港雖小,不過這里的椰子蟹確實美味,不愧以蟹為名。許敬宗、李義府等前宰相們,以前還真沒有怎么嘗過這種南海味道。
船入新金山后,恰遇捕鯨船隊回港,滿載鯨脂的捕鯨船隊,甚至還拖著新捕殺的鯨魚,直接拖入新金山港屠宰分割,巨大如山般的鯨魚,讓中原來的老相公們都直呼巨鯤。
鯨魚在碼頭很快就售賣一空,許敬宗等也品嘗了一頓鯨魚宴。
鯨港除了鯨魚宴讓他們驚呼贊嘆,港城的熱鬧興盛也讓他們驚訝不已,在蟹港失望后,還以為鯨港十萬戶也只是秦瑯吹牛,可上了岸,進了城才發現真沒吹牛。
鯨港確實有十萬戶。
很難想象,這樣的南海之中,還真能三十年不到就建起這么大的港,擁有這么多的人口。但隨著秦瑯城中轉了一圈后,他們便明白了,因為這根本不是傳統的中原內陸城市。
傳統中原內陸城市人口數量不多的主要原因,就是以農業為主,工商業不夠發達,自然城市人口不多。而鯨港卻是一座全新的工商貿易港,這里還有自由貿易區,有專門的工業區。
鯨港之所以叫鯨港,就是這里形成了規模的捕鯨和鯨脂加工產業,僅是鯨油提煉廠就有十幾家,而用鯨油加工的蠟燭廠等又有多家,從事相關產業的工人也遍地都是。
更別說,鯨港除了鯨脂和蠟燭出名,這里還有火柴廠,這種采用硫磺和木柴等加工生產成的新型取火工具,比火鐮方便快捷易攜帶,比火折子便宜,一經推出,深受市場歡迎。
反正如今鯨港擁有不少火柴廠,也帶去了硫磺等供需。
鯨港本名新金山,就是因為當初是以淘金興起的,新金山不遠的山區可是有名的大金礦帶,因此新金山現在的金加工產業依然有名。
再加上秦瑯從一開始就制訂的呂宋自給自足的手工制造產業布局,使的呂宋的這第二大港口城市,擁有從曬鹽到制陶、冶鐵、造船等諸多產業。
新金山港常住人口突破十萬戶,總人口數超過七十萬人,就是因為有大量的制造業工人。
這里的繁華雖不如廣州、揚州、杭州等地,但那股勢頭卻不逞多讓。
“鯨港城區好大!”
“這里從一開始規劃就比較長遠,提前預留好了位置,你看這邊是港口碼頭區,也是倉儲物流區,那邊是工業區,工坊制造廠等都集中在那邊,而那邊是生活區和商業區,那邊是新規劃的學區,新金山城的各類學校都將集中在這邊,與洛陽學城規劃類似的······”秦瑯給許敬宗他們介紹著。
呂宋不僅重視貿易,也重視制造業,更重視教育。
呂宋的教育不僅是傳統的經學教育,而是以教導一技之長為主,造船的造車的,燒瓷器燒陶器,木工石匠金銀器,采挖冶煉鑄造,棉紡絲織······
“我可以自豪的告訴你們,如今的呂宋,大到建造遠洋寶船,小到生產一根繡花針,衣食住行生活百味,各種各樣的需求,我們基本上都能自給。”
許敬宗等聽了這話無不震驚,做為帝國前宰相,他們很清楚這番話有多驚人。就算是大唐擁有這億萬疆土,但也沒有哪座城市甚至是哪一道,敢說自己就能自給自足。
越是到如今,大唐各地就越是需要互補。
比如說蘇杭成為了絲織中心,廣州那是天下有名的冶鐵中心,也是貿易大港,韶州則成了如今大唐最大的膽銅產地,大唐每年九成的銅出自韶州。
而武隆州的石炭,更是整個嶺南地區最大的石炭產地,僅每年廣州鐵廠的需求量就是海量的。
揚州和滄州則是大唐南北兩個鹽運中心·····
現在中原超過十萬戶人口的大城不少,但也基本上都是掌握一項產業龍頭地位的工商業城市。
可這些大城市,也只是專注于某一兩樣產業發展,比如說韶州雖然如今一年銅產量占據大唐九成,但主要是靠生鐵膽泉煉銅,靠的是廣州佛山供應的巨量生鐵。
而佛山各大鐵廠能冶煉也巨量的生鐵,并加工各種鐵產品,卻又是靠廣州外圍地區的那些鐵礦場開采出來的鐵礦石供應冶煉出來的,還得依靠武安府武隆州煤礦廠海運過來的巨量煤炭支持。
而煤炭和鐵礦石的大量運輸,又離不開珠江水運和海上運輸等。
蘇杭揚廣交等諸大城,都是專注一兩個產業的發展,比如說廣州冶鐵和貿易出名,他們就不會再去曬鹽或是搞織造,蘇杭的織造有名,他們也不會去做瓷器或鐵器,揚州的船運和鹽出名,他們也不會說隨便去搞別的。
可呂宋屬于一個例外。
呂宋最初,是秦瑯以金礦淘金來吸引人來開發的,這些年在不斷的發展,秦瑯把許多原本在中原做的很好的產業,轉移到呂宋來。
哪怕這樣的轉移很費力,也依然堅持。
在他的努力下,呂宋的造船業、玻璃、瓷器、香水、制糖、蠟燭等產業紛紛上馬,甚至本身不占優勢的產業,也陸續的補齊。
什么冶煉制鹽,什么造紙印刷,什么棉紡織造,呂宋自足需要什么,秦瑯就在搞什么。
好多產業秦家原來沒經營,現在開始搞,不占據技術等優勢,做出來成本要高的多,可秦瑯補貼錢都在做。
沒技術工人,沒師傅工匠,那就重金去挖人過來。
從無到有,一點一滴開始。
甚至剛開始為了保證呂宋的市場占有,還得虧錢經營,就為了跟外面的商品爭奪市場客戶。
別人的布更便宜,秦家成本高,就得貼錢賣。
自己實在沒技術或沒經驗,那就招商引資,拉他們過來建廠建作坊,只要肯來呂宋經營發展,秦家都愿意給予極多優惠。
你直接來這里賣貨,秦瑯則并不歡迎,他在意的是呂宋自產,而不是其它。
呂宋從開始就定位的是將來能夠自給自足,自成一派,不做中原的資源供應地,不受中原卡脖子。
“我們這里以前沒有絲織業,但是現在我們呂宋也種桑養蠶,也繅絲絲織,呂宋的條件雖不算好,但相比起北方來,北方一年能養兩季蠶,呂宋卻能一年養八季蠶,哪怕蠶繭質量稍差些,但起碼也還是能夠保證中低端市場的自足的,不至于呂宋的絲綢市場全是外來貨。”
“到如今,我們呂宋的絲織產業,甚至不僅能自足本地中低端需求,甚至還開始爭奪到了不少外貿絲織訂單,每年都能出口貿易獲利不少。”
“而我們呂宋的棉紡產業,如今已經做到了天下第一,成為行業龍頭,不論規模還是技術,都是第一了。呂宋現在擁有大量的棉花種植面積,同時每年也從嶺南、林邑等地進口大量的棉花、棉線,在呂宋進行棉紡織造加工。”
這跟呂宋的制糖業一樣,呂宋掌握了先進的產業技術,并把深加工產業都放在了呂宋本島上,外面雖然也合作種植棉花或是粗加工,但不在外面搞精加工產業。
這就保證了技術上的優勢,賺取更多的附加值。
呂宋現在甚至有自己的軍械產業,從兵器到鎧甲,一應俱全,不僅能夠自給自足,甚至還早就開始對外軍售,其中呂宋的棉甲現在可是口碑產品。
在百姓民用大宗商品里,糧布鹽茶糖酒這些里,呂宋都已經實現自給,也就是在一些中高檔產品里,還給了一些外來商品一定的市場份額,以滿足呂宋非普通民眾的需求。
呂宋現在不缺技術,不缺產業,缺的是一些原材料資源,比如說鐵、銅,再比如說牛馬、皮毛這些,秦瑯的解決辦法就是買。
呂宋通過貿易,把呂宋造銷出去,用賺的錢各地采買這些資源,大唐限制出口供應,那就想辦法在倭國、林邑、真臘等地獲取礦山開采,或者直接購買等。
倭國現在就是呂宋秦家最主要的銀、銅進口地,每年從那邊弄來大量的銀銅料,其中大多數都是秦家直接在倭國開礦獲取的,另一部份是用呂宋商貨換來的,也有部份是呂宋用其它地方買來的商貨去倭國銷售換來的。
呂宋每年除了進口大量的絲、棉、麻、銀、銅、鐵、木、炭等外,甚至每年都還在大量的輸入奴隸,并招募引進移民。
許敬宗等在新金山呆十天,都舍不得走了,覺得這如同一個夢幻般的城市,甚至比洛陽都讓他們覺得新鮮。
“蟹港有椰子蟹出名,鯨港有鯨魚,舊金山叫龍港,難道那里真有龍?”
“嗯,舊金山叫龍港,確實有龍,不過不是大家想象中那種龍,而是豬婆龍。”
豬婆龍便是鱷魚,呂宋有不少鱷魚,其本地鱷魚種類,比一般的鱷魚要小些,一般也就是長到一丈長,重三四十到六七十斤,一般攻擊性不強,但如果被騷擾,也會咬人。
秦瑯他們剛來呂宋的時候,舊金山這里便有許多呂宋鱷,大家習慣稱為豬婆龍,所以后來舊金山港也就有了龍港這么一個他稱。
“這豬婆龍能吃嗎?”
在鯨港嘗過鯨魚的前宰相竇德玄問。
“當然可以吃,舊金山港有幾家專門做豬婆龍的餐館,弄的很有特色,味道不錯的。當然,舊金山的特色美食,其實我比較推薦南海雞飯、椰子雞、呂宋湯等。”
“另外,呂宋豬婆龍皮做的鱷龍皮帶,鱷龍皮鞋等也都很不錯,非常有特色,可以值得購買。”
竇德玄一副紈绔公子十足的樣,“那我一定得都去試試。”他比崔義玄好,崔義玄是長流編管,他是貶官,起碼依然還是官身,所以皇親國戚派頭十足,整天只想著吃吃喝喝。
“呂宋的這些地名別稱很有意思啊,蟹港、鯨港、龍港······”
秦瑯笑笑,呂宋主要城市都是在沿海,大多是港口,除了那幾個港外,還有雁港、蘭港,還有黑港、白港、紅港,另外海外的諸多港名字也挺有意思,比如說在林邑的租界順化港,也叫象港。
在馬六甲蒲羅中的港又叫獅港,在真臘的租界西貢港又叫貢港,在渤泥租界上海港又叫鵑港,因為那里的杜鵑花很有名。在山帝的租界港又叫椰港,在室利佛逝的租界港,又叫錫港······
當許敬宗等登陸龍港舊金山時,見到這座已超過二十萬戶人口的呂宋王城時,比在鯨港時更加驚嘆了。
這擁有更大的工業區,擁有更大自由貿易區,甚至到處都是胡人蕃商,舊金山糖廠、舊金山玻璃廠、舊金山造船廠、舊金山鹽廠、舊金山鑄幣廠、舊金山瓷器廠、舊金山冶鐵廠、舊金山棉紡織廠、舊金山絲織造廠······
一家家在南海上如雷貫耳鼎鼎大名的商號,聚集扎堆在舊金山海灣邊。
這些大名鼎鼎的商號工廠里,僅來自波斯國的波斯工人,就超過了十萬。
“真不敢想象。”
“舊金山現在在校的學生也超過了萬人。”
聽了這話,一直都很淡定的李義府都張大了嘴巴,一萬人?
哪怕這里面包括了義務小學,加上中學、技校等學生在內,這數量也有些太多了吧?
洛陽學城雖有好幾萬學生,僅國子監就有萬人,但洛陽是大唐中心,大唐人口早過億了,而呂宋呢,據說漢移民總人口才一百多萬,加上蠻夷胡蕃也才六百萬左右。
舊金山學生居然就有一萬多?
“新建的舊金山大學將開設六個學院,一二十個系,數十個班,到時將成為呂宋最高學府,以后呂宋的學生就不用大老遠跑到洛陽去讀書了,甚至將來倭國、林邑、真臘等諸國,也可以來呂宋舊金山大學留學讀書。”秦瑯道。
李義府這一刻,突然覺得秦瑯野心勃勃,之前在洛陽時,他還覺得秦瑯無欲無窮,只想回封地養老。
現在卻覺得,這哪是什么無欲無窮養老,這明明就是野心勃勃,所圖巨大啊。
否則,誰把封地這般經營?
現在居然還要搞這么一所舊金山大學,這到底是想干什么?
原本已經咸魚的心態,居然枯木逢春般的開始蠢蠢欲動的要萌發新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