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有心,無力

而這時，趙元開緩緩站起了身子，繞著跪地的四位反王走了一圈。

最后，長嘆了一口氣。

“五年前，先皇駕崩，朕年幼即位。”

“朕沒記錯的話，當時先皇秘傳了四道詔書給你們，讓你們同時進京掣肘陳國壽，輔佐朕繼承大統！”

“可你們，卻選擇了另一條路。”

“數月之前，長安東門之變，陳國壽的大兒兵變謀反，被朕平定之后，朕傳詔大漢十三州。”

“那時候，一切都有的商量。”

“可惜，你們又選擇了站在朕的對立面！”

“朕要殺謀國逆賊，你們卻包庇他們，非但如此，還裂土自立，公然逆反漢室正統！”

“朕臨朝之后，先定冀州，后平袁門，涼州抵御蠻族一戰，當朝國柱差點隕落，六萬西涼兒郎埋骨天山！”

“這個時候，你們……竟然搞了個四皇聚首，大造百萬雄兵之勢，欲要橫推長安活剮了朕！”

“現在，西夏出兵蜀西，益州尸橫遍野，這個爛攤子還得是朕來收拾。”

“朕就想不明白了，為何你們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死呢？啊？朕的好皇叔們？”

這最后一句，趙元開是咬著牙吼出的！

他雖然是一年前才魂穿過來的，但隨著權力的集中，對于當年時局的深入挖掘，自然是能發現一些不為人知的秘辛。

在世人看來，先皇是個平庸的帝主，在位無為，作古之后又留下了一個爛攤子。

其實不是這樣的。

大漢國朝走到了今日，是時也命也。

當年太祖封龍脈、收武學、鎮壓武道，行運八百年之后，余威早已散盡。

歷史是永遠不會停止前行腳步的，門閥貴族的滾大，土地兼并和皇權式微，再加上武道世界的特殊性，趙氏一脈難出橫壓一世的強者……諸如此類緣由。

其實先皇一直都有所作為。

冊封大漢第一位異性王的舉措，就是他的布局之一。

李河圖曾經是外戚家族的婢女所生，出身低微，因為天生神力，便被選進了宮內成了先皇兒時的武童。

未央宮之中的幾位帝師沒能將先皇的武道修為教上來，卻陰差陽錯……也許有意為之的教出了一位當朝國柱！

李河圖束發之年入宗師，被先皇恩賜佩劍，送到了大漢最為艱苦的西涼邊疆，一步一步的從先登死士開始爬起！

可以說，李河圖在西涼鐵軍的威望，是一個人頭一點戰功的堆起來的！

從封侯拜將，到全面執掌大漢最精銳的西涼鐵軍，再到冊封國朝前所未有的第一位異姓鎮西王，將毗鄰中州的涼州徹底分封給了李河圖！

這一顆棋子，先皇用了整整三十年，才算是徹底的落下！

當年冊封鎮西王，國朝震動，至暗降臨。

才反應過來的漢南四王在宣室殿掀了桌子，漢南大軍調動不斷，而戍守國都的禁衛軍卻聽宣不聽調。

這一年，三十而立如日中天的李河圖親率二十萬西涼鐵軍入中州，封長安。

這一年，陳國壽粉墨登場，清洗禁軍。

也是這一年，趙元開出世了。

嗯……李不悔也是這一年出世的。

而后便是長達十五年的平靜期。

但平靜的只是表面，偌大的國朝，明爭暗斗從來就沒有停息過。

從那一年開始，國朝的財政就開始出問題了，西涼軍費縮減。

五年之后，李河圖最信任器重的部下狄宏叛變投敵，已經初步橫掃漠南的西涼軍折戟天山，十萬西涼兒郎戰死，西涼軍元氣大傷！

其實狄宏的身份細查之下，發現跟漢南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背后更是遐想連篇。

那一年，先皇的身體開始惡化了。

而被先皇五年前一手提拔上來的又一顆棋子陳國壽，開始顯露野心，張出爪牙，跟漢南四大藩王曖昧不斷。

西涼軍天山折戟之后，整個正西國門的戰略局勢全面陷入被動之中，而李河圖也開始長達十五年披甲入睡的死守期！

李河圖的被動，其實就是先皇的被動。

又五年，先皇的身體狀況已經大不如從前了，那一年他不顧群臣反對，西巡涼州，和曾經一起長大的鎮西王夜等天山。

那一年李不悔十歲，入了內家，開始追著西涼軍的校尉叔叔們打擂臺了。

而先皇僅有的兩位皇子，依然手無縛雞之力。

沒有人知道那一夜，已經傾頹無力的先皇和壯志未酬的鎮西王在天山之巔到底說了些什么。

是無奈妥協？

還是放手一搏？

從后世來看，先皇選擇了妥協。

五年后，先皇駕崩，鎮西王在天山數十萬西涼忠骨枯墳之中，面朝長安，長跪三天三夜。

留了四封密詔，盡是妥協無力之言，拜求四位皇弟匡扶漢室。

然，先皇直到臨終之前都沒有想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當他聽信養虎終成患的陳國壽之言，立大皇子趙元開為太子儲君，就已經宣示著漢南的四位宗室藩王徹底的背離漢室！

年富力強野心勃勃的趙章光，要的是讓位與弟。

而開始權傾朝野的陳國壽，深知趙章光一旦即位，第一個死的人就是他！

如今回過頭來，縱觀先皇一生，蓋棺定論四個字：

有心，無力！

亦或者說，不缺心術，卻終究還是少了幾分手腕和魄力！

那年冊封李河圖為異性王之時，若是魄力大一點，直接滅了漢南四王，或者說繳了兵權也行。

然而，先皇沒忍心，也沒敢。

再退一步，先皇在位之時稍稍昏庸那么一點，立后之后再多冊封幾個妃子，多培養出一些外戚，多幾個像孫慶國這樣的守舊老臣，也不至于讓陳國壽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

盡管太祖給漢室后人留下了倚鳳谷這一大后手。

但，武道是武道，權謀終究是權謀！

這普天之下，最難捉摸的，仍是人心二字……

思緒收回。

趙元開站在了四位皇叔的面前，冰冷俯視。

這四位可謂是站在大漢國朝權勢巔峰的幾個人，出自帝王家，或許武道不精，但權謀內斗卻是不輸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