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姬若水,他就很喜歡,不只是天賦直追那位無上先祖,且超越他自己,更是因為秉性和格局。
當然了。
姬嘯天也知道,眼前的小丫頭也許并不是真的有什么遠超她父親的大格局,而過不是天性上的善良和良知上的偏執罷了。
但這沒關系,殊途同歸嘛。
本質上來說,姬嘯天本人信奉也是姬家至上,只是眼界格局比之姬長天之流要高明太多了。
另外,他的身份不一樣,地位不一樣,戰力更加不一樣了。
所以他審視著整個姬家現狀的角度和出發點也是不一樣的。
“嘯天老祖的意思是……是天璇要改變以往的所有策略了嗎?不再跟大漢為敵,也不再無視這場人族浩劫了嗎?”姬若水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她確實太意外太震撼了。
是怎么也沒想到嘯天老祖會是這般態度。
嘯天老祖點了點頭。
這是肯定。
姬若水下意識的大喜。
但片刻之后,卻又是想到了一些什么,神色頓時落寞了,搖了搖頭,道:
“不!老祖,姬家已經走到太遠了,回不去了……”
“走的太遠?回不去?怎么個回不去法?”嘯天老祖蹙眉。
姬若水沉默了好一會兒。
末了,終究還是開了口,如實說道:
“實不相瞞,我剛剛從西天域歸來,見過陛下,也見到了大漢的帝后,姬家兩次刺殺陛下,這對于大漢來說已然是不可調和的矛盾了,他們不會輕易和解的,除非……”
“除非什么?”
“老祖,其實這……這也不能怪陛下,確實姬家做的太過分了。而且不管怎么說,陛下現在都是終結這場人族浩劫的最大希望所在,姬家對其出手,說破天也脫不了背叛人族的罪名,我最擔心的就是姬家萬古威名掃地,所以求……求了他們很多……”
講到這兒,姬若水聲音突然就低落了很多。
嘯天老祖只是微微蹙眉,也沒有多說什么。
“陛下說我決定不了什么,因為不是一個人兩個人想要殺他,而是整個天璇姬家的意志都是這樣,姬家至上,那他就必須死,除非……”姬若水又道。
嘯天老祖聽到這兒,接了一句,道:
“除非你成為姬家的意志,徹底執掌和左右整個天璇姬家,對嗎?”
“對,陛下是這個意思!而且帝后還說了,就算是如此,也平息不了大漢的怒火,她要讓所有參與密謀抹殺陛下的人都付出代價,包括我……我的父尊。”
“老祖,這就是不可調和了,姬家已經回不去了,也正是因此,父尊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一意孤行。”
姬若水說完,便低頭不語。
嘯天老祖只是俯視著眼前的姬若水,眼神有些復雜。
須臾之后,他輕舒了一口氣,一開口,便讓姬若水直接就蒙住了。
“那小子的話不錯,你應該成為姬家意志的本身,放心,本祖會幫助你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執掌姬家,成為天璇史上的第一位女圣主!”嘯天老祖凝聲道。
姬若水猛然抬頭,“老祖,你……你在說什么?”
“密謀抹殺那小子的姬家人,也確實該死了,本祖看了一下,牽扯的人不多,也就是你父親和那些個族老們,殺了便是。”嘯天老祖自顧自的語氣淡淡,可姬若水徹底的懵了。
她豁然站起,就那么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嘯天老祖,滿眼的不可置信。
“不!不可以這樣,老祖,你……”
“怎么?很意外是吧?甚至有些懷疑本祖到底是大漢還是姬家之人?”
姬嘯天抬臉,就那么平靜的看著姬若水。
姬若水點了點頭。
現在的感覺就是這樣的。
嘯天老祖怎么會說出那些話來?
族老和父尊都應該殺了?
這……這怎么可以?
“本祖姓姬,其實和你父親和姬瑯天都一樣,信奉的也是姬家至上,所以本祖這么做,也是為了姬家考慮!”姬嘯天淡淡說道。
可姬若水聽不明白啊。
這怎么還是為姬家考慮呢?
父尊是圣主,族老會基本上就是姬家的最高極道陣營了,一旦清除干凈,那姬家還剩個什么?
“我不明白……”姬若水搖頭。
姬嘯天頓了頓,最終還是開了口,如是道:
“你記得你父親說過什么嗎?他說你是姬家的希望,甚至是唯一的希望!他說的沒錯,但他做的卻是大錯特錯了。現在,你明白本祖的用意所在了嗎?”
只是點撥而已,姬若水瞬間就明白了。
老祖選擇了她。
亦或者說,老祖將姬家交到了她的手中。
所以,從今以后的任何策略考量,都必須從她這里出發,一切都要圍繞著她姬若水。
天璇確實不應該和大漢不死不休的,這沒必要,更得不償失。
天璇也不能背離人族,這是離經叛道忘了本兒。
最后,姬若水需要兌現她的天賦,達到甚至超過姬家的那位無上先祖的高度。
總而言之一句話。
姬長天這一代已經看不見希望了,甚至極有可能將姬家拖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而作為接任姬長天的姬若水,卻完全不同。
既然如此的話,那該怎么做還需要多說嗎?該清洗清洗,該換人換人,就這么簡單!
再直白一點的說,就是姬長天讓位,姬若水登臺執掌天璇。
每一代圣主都秉承和代表著天璇的意志,且每一代都是有所不同的,但同一代之中,他們的立場是絕對一致的。
就如同當代族老會和姬長天的立場意志高度一致。
這和凡俗界王朝皇朝之中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實是一碼事。
所以啊。
姬嘯天已經決定了要讓姬若水執掌天璇,那姬長天也好,輔佐姬長天的當代族老會也罷,也就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了。
至于死活,對于姬嘯天來說更是區別不大。
甚至死了更好,免得給新一代圣主造成阻撓和干擾。
姬若水畢竟天資卓絕,向來也是聰穎過人的。
她想通了這些。
但依舊是震駭,依舊是難以接受。
太突然了。
也太過于冷漠甚至是殘忍了。
“老祖,我……我不能答應,那畢竟是我的父尊,我做不到……”姬若水說道。
姬若水對于族老會的那些老家伙們倒是無感。
但姬長天畢竟是她的父尊,是血溶于水的至親啊。
之前在西天域天安都之時,就因為這一點,讓她感到無力和窒息。
然而……
“也是,姬長天畢竟是你的父親,也到底是天璇的一代圣主,他可以受罰,但不能受死!”姬嘯天點了點頭,如是道。
依舊是輕描淡寫。
姬若水一聽,頓時松了一口氣,但旋即,又忐忑了起來。
大漢答應嗎?
青憂帝后會答應嗎?
“若水丫頭啊……”突然間,嘯天老祖口氣,語氣語重心長,讓姬若水有些猝不及防和很不適應。
姬若水點頭,下意識道:“老祖,你……你說。”
“能告訴本祖,你在西天域都經歷了什么嗎?就是為了你認為的可以挽救姬家,你做了什么?”嘯天老祖問道。
可這話,姬若水不知道該這么回答,更不明白為什么會這么問。
“我……”姬若水踟躕。
“不用顧慮什么,如實的回答本祖,你……是不是舍棄了自己的尊嚴和姿態了?”嘯天老祖這一句話,問的更加直接了。
也是這一句話,讓姬若水徹徹底底的繃不住了。
陡然間,淚流滿面,像是個淚人。
尊嚴。
對,就是尊嚴。
那一跪,她所有的尊嚴都沒有了。
從此以后,她在那個男人面前,在蒙耶青憂面前永遠都是低人一等了。
那不是她想要的。
可她當時是真的沒有選擇了。
姬若水泣不成聲。
嘯天老祖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到底還是個孩子啊。
他起身,伸出那只有些各個突兀的枯瘦老手撫摸著姬若水的頭,而后慈聲道:
“不要委屈,你丟失的尊嚴,本祖會幫你找回來的。還有,你對那小子動心了,這沒什么不妥,他若真的如你所說的那般好,本祖會促成你們之間的好事的。”
這……
這前一句話還好。
可后一句話,直接讓姬若水蒙住了。
啥啊?
誰動心了啊?
才沒有!
根本就不是!
促……促成?怎么促成啊?真的……可以嗎?
姬若水抬臉,就那么愣愣的,呆呆的。
嘯天老祖一臉的慈笑。
那種氣勢,那種感覺,實在是太特別了。
仿佛他什么都知道,也仿佛他什么都能掌控。
“回去,好生打扮一番,一個時辰之后陪本祖走一趟西天域。”嘯天老祖笑道。
姬若水腦子悶悶的,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出了圣主殿。
而圣主殿之內,便只剩下了姬嘯天一人。
白衣,紅嫩少年容,卻有一雙滄桑之眼和枯如白骨的手。
“姬長天!”姬嘯天背負雙手,一聲沉喝。
須臾之后,一個人影誠惶誠恐的進入了圣主殿。
正是姬長天。
一臉的惶恐不安,直接伏跪在地。
“讓姬家當代的所有族老都過來吧,本祖有話要說,也有事要他們做。”姬嘯天平視著殿外,沒有多看姬長天一眼。
姬長天不敢有任何的怠慢,連聲道:
“晚輩這就是去辦,這就去!”
圣女府邸。
姬若水端坐閣樓窗前,心神久久不能平復。
局勢之突變,是她始料未及。
但理智告訴她,嘯天老祖的決斷是對的,盡管自己沒有做好準備,但也真的是別無選擇了。
陛下說的也沒錯,不能左右天璇的姬若水,確實沒有資格和大漢談判。
父尊不會回頭的。
族老會的那些老家伙也都走火入魔了。
但姬家,是真的需要懸崖勒馬了!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嘯天老祖入世了。
盡管姬若水接觸的時間還是如此的短暫,但直覺告訴她,天璇有嘯天老祖在,就倒不了!
這是一種安全感。
久違的安全感!
深吸一口氣。
姬若水開始梳妝。
她本來還想要換一身漢服的,但最后還是放棄了,換了一身姬家的圣女紅袍,著了一點重妝。
面向銅鏡,對面女子大氣雍容,威儀不凡。
這才是天璇圣女該有的儀態啊。
比之青憂,她差了哪里?哪里也不差!
大約一個時辰之后。
姬若水如約的出現在了圣主殿之前。
就在她越靠近圣主殿的時候。
她的眉頭卻越蹙越深,而及至圣主殿之前,她更是直接呆立在原地,雙眸圓瞪,徹底傻了。
血腥味。
濃烈的血腥味。
這里可是圣主殿啊。
是整個天璇圣地最為至高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如此濃烈的血腥味?
姬若水心里咯噔了一下,而后步子加快,待她站在了圣主殿門口之時,她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映入眼簾的是何等恐怖的一幕!
一地的尸體!
而且全都是無頭的尸體!
姬若水看不到頭顱,所以便也區分不出身份,但那些道袍可并不陌生啊。
那都是天璇地位崇高無比的族老道袍啊!
整整三十三具尸體。
血流了一地。
而一身白衣一塵不染的嘯天老祖就站在圣主寶座之前,背負著雙手,背對著姬若水。
姬若水傻了,是真的傻了。
但下一息,她就像是瘋了一樣,紅著雙眼拼了命的打量著四周,終于,在角落的古老石柱之后,她看見了姬長天。
還好,還好父尊還在。
等等!
不對!
此時的姬長天依靠在石柱之上,氣息羸弱,一動不動,其身上更是一點修為波動都沒有了。
姬長天的修為被廢除了!
怎……怎么會這樣?
這一切都是嘯天老祖做的嗎?
“嘯……嘯天老祖?”姬若水就那么呆滯而恐懼的看著那尊白色背影,聲音顫抖的厲害。
這一切太突然了。
突然到姬若水根本無法接受無所適從。
三十三位族老都被嘯天老祖抹殺了。
而身為天璇圣主的父尊姬長天,修為也被廢了。
這…這……
“姬若水,如你所見,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天璇圣地的第八十一代圣主,也是天璇史上的第一位女圣主!”
“不過你放心,本祖會給你時間,讓你慢慢的適應這一切的。”
姬嘯天轉身,俯視著姬若水,聲音蒼老沙啞,卻威壓駭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