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9章 局限性

這話來的突然，讓胡小玲陡然間臉色一變，很是不悅。

不過轉念一想吧,其實蘇九婈的話沒有錯，她確實沒有那個資格，方才只是習慣使然。

輪修為戰力，天武帝未必弱于自己，之前師尊便曾說過。

論功績貢獻，那自己跟天武帝更是沒法比的了。

但……

我胡小玲再怎么樣,也輪不到你這只小狐貍來說叁道四的吧？

“怎么？還真以為你是我的師妹了？別說現在八字沒有一撇呢,就算是,又怎么樣了？那你也是師妹，你有什么資格來指責我？”胡小玲冷哼道。

“我不是在指責你，我只是在奉告你！另外，我也沒有認為自己是你的什么人，我只知道我蘇九婈是大漢的臣子，是絕不容易任何人對于大漢帝尊的半點不敬！”蘇九婈冷聲道。

她倒是不憷。

雖然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眼前的這位人族女子的對手。

但，那又如何呢？

“哈哈……”還是龜老大笑了一聲，站了出來，然后對著胡小玲嗔道：“小玲啊，你這脾氣是時候該改改了，怎么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老樣子呢？另外，你有一句話為師可是不愛聽的，九婈丫頭若成了你的師妹，是一樣有資格指責你的，只要你做錯了事情，任何人都有資格！”

“師尊，可是……”胡小玲沒想到連師尊在幫蘇九婈說話,頓時委屈了起來。

“可是什么？她說錯了嗎？別說你了,就連為師我都對天武帝懷揣叁分敬重的,你又有什么資格張口閉口小皇帝的呢？”龜老臉色一沉，威嚴大增。

胡小玲不敢再說什么。

只是，她的心里依舊是有幾分不服氣的。

不只是對于蘇九婈，還有叁分是沖著天武帝而去的。

“當初在南天域見到小皇帝的時候，他不過是剛剛邁入準仙境一斬而已，境界還略低我一些的，就未必是我的對手！”

“至于只手抹殺火麟神尊，一定是玩了什么陰謀詭計而已，傻子才會相信呢！”

胡小玲心中暗暗道。

思緒之中，目光落在了蘇九婈的身上。

其實她對于蘇九婈印象并不壞，盡管方才剛剛有過不愉快的沖突，而這主要是得益于不久之前的另一位九尾天狐的反襯。

是的，就是那位所謂的妖庭麾下第一個王族少族王蘇離。

有一說一，這兩只小狐貍的天賦都很驚人，蘇離只因為奇遇不斷，所以才暫時超過了蘇九婈，但眼下合體境四重天巔峰的蘇九婈同樣是不弱的！

最重要的是，蘇九婈的秉性比之蘇離,是要好上太多太多了，更不要提她過往的那一系列事跡和成就了，而這一點，從師尊那抑制不住的欣賞喜愛就能看出來。

“師尊也真是的，好端端說什么師妹不師妹，萬一人家不愿意拜你為師了怎么辦？等下還不得尷尬死啊！”

胡小玲想著想著，便把臉瞥向了一邊去了，心里還是有幾分悶氣的。

此時。

龜老拄著拐杖緩緩走到了蘇九婈的跟前，滿臉慈祥，細細打量之下，老眼之中的欣賞和慈愛是越發濃烈了。

這讓蘇九婈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蘇九婈對于眼前的這位老妖前輩印象是很不錯的。

只是她心在的境遇有些奇怪，對方也是妖靈出身，按理來說更有親切感才是，可蘇九婈卻總是感覺不太自在。

或許是因為她來自漢土，后或許她隸屬于大漢吧。

眼前的老妖顯然是一位深不可測的前輩，甚至遠遠超乎蘇九婈的認知，因為陛下態度足以說明一切。

所以，她還是謹慎恭敬以待，微微欠身，施了個禮道：

“前輩！”

“老頭子我啊，聽過你的很多事情，也有很多話想要問問你，可以嗎？”龜老看著蘇九婈，笑著問道。

這老妖講話就很讓人感到舒服，同時也很難拒絕。

“前輩請問吧。”蘇九婈點了點頭。

“那好。”龜老點了點頭，“漢土能有今日之共融，你是功不可沒的，老頭子我想問問你，當初是因為什么而走向了這一步的？”

蘇九婈看著眼前的老妖前輩。

這個問題沒有讓她感到太大的意外。

另外，從這位前輩老妖收下的唯一弟子卻是一介人族的情況來看，蘇九婈也猜出了龜老的價值傾向。

索性，蘇九婈直接把話說開，道：

“前輩問這些，想必是要聽一聽我對于中土世界人族和妖靈一族的最終走向的看法吧？”

“嗯，不錯！”龜老雙眼一亮。

他發現蘇九婈比之蘇離，要不一樣的太多了，最厲害的就是蘇九婈的腦子，太聰明了。

“漢土當年能促成人族和妖族的人間共融，其實是因為有著很多必然的前提條件和因素，首先第一點就是雙方的實力對比懸殊！當時大漢在陛下的統御之下，已經完成了對于南蒼域的全面并吞，國力更是大增，南疆妖靈是完全不是大漢的對手，而且處境是越來差的！”

“另外一個，南疆妖靈和人族之間的矛盾也沒有中土世界這么根深蒂固，尤其是在歷盡千年的囚禁之后，很多妖靈對于所謂的世仇已經沒有什么感覺了，擺在他們面前的最為緊迫的是生存和溫飽問題！”

“最后一點，那便是因為陛下的存在，而這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

“當時陛下孤身進入南疆，清除圣猿一脈之后，南疆妖庭最為仇恨對立人族的最大陣營幾乎是覆滅了，同時，陛下也借此立威，讓南疆妖靈愈發的恐懼人族！而就這個時候，陛下提出了讓妖靈融入人間，這對于妖靈來說，無疑是天恩降下，幾乎所有的妖靈都是感恩戴德的！”

龜老聽得很認真，不住的點頭，只是眉頭卻是越蹙越深了。

這時，蘇九婈略作停頓之后，繼而又道：

“其實做到這些，依舊是不夠的，盡管陛下和我一直都在努力，都希望人族和妖族能共融人間，但根本還是在于人心和民心。漢土子民能否放下偏見和傲慢以及對于妖靈的恐懼，而妖靈又能否相信人族……等等這些，才是最為根本所在。”

“漢土是特殊的，陛下在推動妖靈融入人間之前，整個漢土人間已經構建了相當成熟的四級學府制度了，那時候正值全新一代人登上時代舞臺，他們接受過完善高等的傳道授學，是理性、文明且包容的一代，他們更愿意去接受妖靈一族！”

“其實用那個時代最廣為流傳的陛下的一句話來說，區分高低貴賤的從來都不應該是相貌種族，而是個體的靈智，妖靈和人族在此并無不同，他們一樣聰明，一樣通情達理，一樣擁有著七情六欲，也一樣的曉知禮義廉恥！”

“這句話引導了那一代人族，但更多的也更為重要的，是真真切切的感動了幾乎所有的漢土南疆妖靈！因為，這不僅僅是包容和接納，更是平等和尊重！”

“所以，陛下真的很偉大，很了不起！！”

講到最后，蘇九婈雙眸微微濕紅。

也算是回首來時路了。

曾經一步一步走來，或許有些未知未覺的，眼下回頭看，才發現每一步都是如此的難能可貴和陛下的用心良苦。

龜老陷入了沉默之中。

蘇離看了一眼龜老，輕嘆了一口氣，繼而又道：

“我知道前輩是希望中土世界也能復制漢土的轉變，但說實在話，漢土之于中土世界，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參考性，因為情況是完全不同的！陛下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最難改變的是人心，最難翻越的人心中的成見！”

“唉……”龜老長嘆了一口氣。

他抬起頭，老眼略有渾濁，帶幾分失落和無奈。

蘇九婈說的沒錯，他就是因為看見漢土的成功，也想著中土世界能也能也走上那條路。

以龜老對于漢土的所知所聞，那里是美好的。

所以，龜老為此感到振奮。

中土世界的人族和妖靈一族之間對立數萬年不死不休的矛盾是必須要解決的，不能過了萬年一方得勢就要掀起大戰讓至暗動亂降臨！

雖然這一切的背后沒有那么的簡單，存在著巨大的陰謀。

可正是因為背后陰謀的存在，龜老就越是想要看到人族和妖族的和解共融。

為什么？

因為禁淵之下的祖神能構建陰謀的原因就是因為這不死不休的矛盾對立啊！

他看見了漢土發生的一切，覺得是那么的神奇，然后就天真的以為中土也能如此，所以，第一步，他要選定兩個核心代表！

漢土是因為人族有天武帝，而南疆妖靈有蘇九婈。

天武帝是無需再選了，而妖靈一族的代表，龜老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天狐族的少王蘇離。

他對于妖庭是不抱期望的，而且按著漢土的發展軌跡，妖庭終將覆滅。

只是，蘇離讓龜老失望了。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找到了蘇九婈。

盡管蘇九婈不屬于南天域妖靈一族，但天命靈族卻是實打實的九尾天狐，其過往的經驗多少也能彌補一些不足的。

然而，

現在來看。

龜老才發現自己想的實在是太天真了。

哪有那么簡單啊。

兩方陣營的頭頭站出來握個手，說和好就和好了？

根本就不是這么一回事的好嗎！

方才聽蘇九婈一說，龜老才知道漢土能有今日，是因為天武帝數十年的苦心經營之下，再加上一系列必要可行的客觀條件存在，所以才成功了。

也如蘇九婈感嘆的那樣，天武帝當真是了不得啊！！

“丫頭，所以你的意思是，漢土可行，但中土世界卻可不行了，對嗎？”龜老還是有些不甘心。

蘇九婈點了點頭，很干脆：

“中土世界太大了，也太復雜了。另外中土世界歷盡四萬年的修真文明發展，很多東西都已經根深蒂固了，且人族和妖靈一族之間的矛盾也不是一個量級的，所以，不要去妄想復制漢土，那不切實際！”

這是一棒子直接打死了嗎？

龜老有些垂頭喪氣。

盡管他已經活了很久很久了，橫跨無盡的歲月長河，見證了無數的大世起伏，自以為看透了太多太多了。

可現在，他心生挫敗，覺得這么多年似乎是白活了，還是那么天真和愚昧短淺。

蘇九婈看出了眼前老妖前輩的受挫心理，輕吸了一口氣，安慰道：

“前輩，其實大可不必如此灰心喪氣！修真文明和漢土文明很不一樣的，陛下曾經說過一句話，人有時候想不明白一件事情，不是因為能力不足，而是因為時代的局限性！”

“時代的局限性？這話……怎么說呢？”龜老不懂。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跟前輩去解釋這個，怎么說呢？如果沒有大漢沒有漢土，前輩會想過妖靈和人族共融嗎？亦或者是說，還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我們終究是無法想象和論證的！”蘇九婈說道。

真是不好解釋的。

當初陛下講的時候，她也不懂。

只是慢慢的，隨著認知的加深，她大抵理解了一些。

“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對！丫頭，你說的很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我們都無法去想象和論證！但是，你告訴我，天武帝為什么敢在漢土那么做？他又憑什么？”龜老突然發問。

這讓蘇九婈明顯一愣。

眼前老前輩的理解能力很驚人。

蘇九婈知道自己的解釋并不完美，但老前輩問出這么一針見血的話，恰恰說明了他的理解透徹！

現在回頭想想，陛下走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精準無誤，宛如開了天眼一樣！

這太不可思議了。

時代的局限性是覆蓋在每一個人身上的。

未曾發生過的事情，誰也不知道一旦發生之后最終會演變成什么樣的局面，歷史的經驗只能作為參考，時代的局限性就是在于你連最起碼的歷史經驗參考都沒有。

大家都是眼前一抹黑，可天武帝又憑什么無視歷史的局限性、精準的探出一步一步呢？